似鹤归汀(119)
出门的时候。
他压低黑色帽檐,拉高拉链遮盖到脖颈,朱鄂和许兴洲的威胁尚未解除。
他掩上口罩,只露出凌厉的眼睛,流利下颌躲藏在阴影里,把危险和戾气隐匿起来。
下午在礼锐颂身上发泄的事,还是太过冲动。
但他一点愧疚的情绪都没有。
因为完全没必要通过清晰流畅的长篇大论给残暴做注解,沉默就是对残暴最正当的解答。
这个世界上的最恶和最善没有任何差别,它们都殊途同归。
杀意和慈悲心看起来一模一样。1
倘若那条狗被他教训后,稍微不忠诚,今晚一定会再次发生械斗。
看来非要用许轶的命,做场赌注,眼前的危机才能稍微解除。
什么理论,都名不符实。
把所要做的事,视作正确和信仰,把忤逆者的懦弱扼杀在逃避的一瞬间。
才是属于他的自由主义。
江衍鹤穿着黑色长款防水外套,关门的时候,酒店灯光逐渐照亮他的轮廓。
眼神漆黑,身量极高,像一把开鞘的长刀,冰凉又嗜血,身上微带了薄削的铁锈味和血腥味。
浑身带着蛰伏起来的戒备。
兜里密封起来的地方,带着乙.醚和氰.化.钾。
但还是柔和的,作为一只掠夺禁果的野兽,他还是在暴戾和疯狂地边缘。
渴望舔走她的眼泪和细汗来解渴。
腕骨上还卷着一条,刚才从衣帽架抽出来让人准备好的白色毛呢外套。
本来是想换好浴袍,和她去温泉的。
但是她从十多分钟前就没回消息。
出来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唯余穿着藏蓝棉服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场地。
他烦躁地皱眉,似乎为了已经包场的酒店,仅是透露行踪给霍鸿羽,就招来一堆人感到不悦。
前面有人举着一把黑伞。
女人长得很美。
穿了天鹅绒的长雪白貂皮,做了美甲的手指上夹着烟,长卷发盘起来,垂下来一绺显得妩媚又风情。
脚上穿着十二公分的名牌高跟鞋,长腿婀娜多姿地交缠着,腰线上方和领口下的起伏会让所有看到她的男性疯狂。
“等你很久了。”
她叫他的名字,尾音温情地上挑。
看见那人微微转过脸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他还是英隽得不可一世,甚至比之前冷冽、沉郁、桀骜不驯,让人发了疯一样溺毙在他周围浓墨一样的暗黑里。
江衍鹤没有笑,也没有什么情绪,就是这样安静地凝望着她。
他很像山峰的背阴坡,锋利又陡峭。
但他显然认出来她是谁了。
瞬间,她感觉到对方危险的眼神,像是缓慢地铺开一张天罗地网。
她自愿投身其中,作为被他狩猎的困兽存在。
那人熟稔又带着不耐烦地咬字:“是你啊。”
沈绮涵发现对方认出了她,心脏微微一窒,嘴角愉悦地上扬。
她心想让孟丝玟,支开他身边的女生,果然是正确的。
沈绮涵觉得,自己一定能有手段,让江衍鹤和她旧情复燃。
“好久不见。看到前女友专程上山来找你,也不打算陪我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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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阁寺》
第40章 似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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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知道。”
礼汀坐在觅青台的长亭上,缓慢地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都很轻,黑发妥帖地垂坠下来。
香鬟三尺绾芙蓉,翠耸巫山雨后峰。
她没有收伞,放在手指间把玩着,白皙的面孔融进身后的雪一样,灵动又纯粹。
“他喜欢谁,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孟丝玟恍然了一瞬间:“为什么,你明明和他一起来的,你难道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礼汀摇摇头。
“这把伞。我和他在山下买的,我举着伞,在雪里问他,好看吗?”
那人没有说话。
“他从来很沉默地支持着我任何决定。让我安心,稳定,但他永远不会问我,为什么。”
“我告诉你吧,为什么要选这把伞,因为这把伞和《夜叉》里,萤子在雪中给修治撑的一样。我根本不想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穿他黑毛衣满身汗被他揽进怀里,或者舔他用过的食具,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他喜欢别人,我走掉不就好了吗?我根本不稀罕和任何人争。但我会在他来的路上,点亮熄灭的红灯笼。“
孟丝玟心里微微地震颤。
眼前的人,真的很美,没有丝毫世俗感的出尘绝艳之美。
一碰就会消融的雪,纯净的骨瓷,没半分血色的冰凌,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荡起,本来就不在人间的脆弱之感。
礼汀收了伞,漆黑的眼瞳带着细碎的光,笑着凝望她。
“说呀,要支开我多久。”
孟丝玟别过头,嘲讽地笑了一声:“你还说他和你没关系,这么快就开始担心,他会被其他女人抢走?”
“我只是害怕,他没找到我,会着急。”礼汀说。
孟丝玟踏上台阶的脚步,有微微的踉跄。
她扶住身旁的墙壁,沁凉湿润的感觉钻进了她的理智。
“你明知道我别有用心,为什么要和我来。”
礼汀撑着脸,倚坐在栏柱上,侧身瞭望两人来时的方向。
眼尾微微上挑,嘴角挂了一点点笑意,头发被风吹到肩后。
围巾被她撕烂,给那人做纱布止血。
现在,脖颈上空空荡荡的,显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吻痕和咬后的瘀伤。
她看向孟丝玟,轻柔地说:“因为我想要看他找不到我,慌张失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