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160)
她从被炉里面出来,穿着室内袜的脚坐久了就酸麻。
刚走一步就猝不及防地跌了一跤,滚入他的怀里,她又安静地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撒娇。
礼汀环住他的脖子,仰脸对他笑:“当然写完啦,但是里面有个小彩蛋,装了你哄我开心的方式。”
“是什么?”他揽着她,眼神扫过那张纸,垂眼漫不经心地问。
他嗓音散漫,眼神却专心。
给礼汀一个感觉,就是他真的很想让她开心。
“才不告诉你,等几年后我们一起过来再试好了,到时候我看腻你了,肯定天天和你闹脾气。”
礼汀抱着他,两人揽在一起摇晃着,像海水里的一汪帆船。
她磨蹭着他,笑着揉了揉他耳朵上的黑发。
笑闹够了,两人鼻尖对鼻尖。
礼汀坐在他腿上,避开他衣摆的墨水。
仁子阿姨在下面叫他们去吃御节料理,说NHK已经在放送红白歌会了。
听见他俩没回应,楼梯缓缓传来脚步声。
就在这一瞬间。
他把灯光摁熄灭,从后面摁紧她的后脑勺。
京都黑的早,周围黯然无光。
礼汀的视网膜上还残留了他在灯下的轮廓。
她在他的柔泽的吻里,回味着他的英漠却浮了一点笑意的脸。
她又担心仁子阿姨突然上来,于是睫毛湿漉漉地颤抖。
他就是她的光,没有光以后,他就是她赖以为生的氧。
仁子阿姨把灯按开的时候。
礼汀就着昏暗的壁灯柔光,趴在桌前眩晕地喘着气。
嘴唇还是湿的,把他的指腹都给浸湿了。
但那人却不在她身边。
仁子阿姨夸她漂亮,说她的脸像春季四月的富士山二合目往远处望去看到的樱花。
雪白混着浅浅的粉色。
礼汀想到樱吹雪的盛况,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好想在那时候,和他一起在花下散步。
“少爷呢。”仁子问。
“他呀,衣服上有墨渍,换衣服去了。”礼汀说完。
她的雪白的耳廓和脖颈又红了,细嫩的皮肤尤其明显。
那人把她吻得窒息就玩消失,她才不愿意帮他解释过多。
仁子温柔地笑,替他们清理墨渍:“少爷很爱干净的,到洁癖的地步。他初中的时候,家里的狗死了,他手上有血迹,就一直洗手,把手都搓掉一层皮都还在洗,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是没怎么变。”
礼汀微怔,浅浅地用鼻音嗯了一声。
她心里泛酸。
趁着仁子不注意,她把江衍鹤的信拿了出来。
她真的很好奇那人写了什么。
他笔锋恣意,看上去飘逸洒脱,是行书笔法。
上面只有九个字。
显然他还没有写完,却让礼汀失魂落魄地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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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料理,按照新年习惯规定,人们踏入鸟居或去寺庙里祈福。
这里距离金阁寺很近,这里人又叫鹿苑寺。
礼汀很想慕名去看看美到暴烈,让人想要摧毁的金阁究竟美到什么程度。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看着周围来往喧哗的人群。
街边熙熙攘攘,很多来来往往的同龄女生,穿着和服,青春明媚的模样。
礼汀还是穿着白裙和毛绒外套。
这里并不太冷,比起京域完全相当于踏入了春天。
祈福排队的人很多,她和那人对日本的习俗也不怎么感兴趣,没有参拜的心思。
金阁寺各处都轻吟浅唱放着祈福的歌曲。
松树上积着雪,池水已经有薄冰,在月色下泛着潋滟的寒光。
礼汀的日语不好,不怎么听得懂,手指松松地勾着他,看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孩。
那人似乎有点吃醋。
耳机递到她耳畔,示意她戴上。
耳机里传来二胡月琴、箫笛、三弦和锣钹鼓板吹拉弹唱,盖过了如泣如诉的日式幽怨三味线
礼汀很小的时候,在央视戏曲频道听过这首曲,是粤剧《三笑姻缘》。
“诚心拜跪来求灵神,同小姐你初初见面,名山邂逅奇逢奇缘。”
“劝你说话谨慎,娇花休想结缘。”
“小姐怒容满面,嬲得个样真系甜,我衷心欲求了素愿,你省我猫面我无怨架!”
“登徒可恶神佛也厌,我摆脱不来比佢跪裙边。”
“我三叩首,望天赐良缘,普救痴心人,赤绳为我牵!”
“你确讨厌,居心不善。”
“你相貌美丽,我实在眷恋,好心可怜,慰痴心渴念!”
“你想我可怜,第二世先啦!”
“我地似双飞燕,订婚我佛前。”
他揽着她,分一半耳机,和她聊帝女花和任白。
礼汀笑起来。
觉察到那人的意思,是真的在告诉她。
他很笃定,想和她有以后。
她眼睛有点湿润,像是被夜雾侵袭。
转身站在金阁寺的河畔石头上,踮起脚尖想要亲他。
他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旁若无人地吻她。
夜雾缓缓着陆,镜池湖上就像笼罩了一层淡纱。
来往的人都对金阁在月下的美惊叹。
屋檐是纯金色,被月光照亮,在湖面飘飘浮浮地摇晃,建筑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雾里逐渐显现出自己的形状,好像是被金色的风或者火烧灼而成。
可是它没有江衍鹤美。
礼汀和他吻着。
远处的金阁的美渐渐地消融在眼前,只剩下那个人走势绝色的眼睛。
能让人一生恋慕和震撼的美,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眼前的楼台,到处镶嵌着金箔,大火也摧毁不了它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