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285)
这是礼汀最喜欢的女作家。
她认真地用笔勾下了书中的一句:“这一切都等着你去探索,攥紧你手上的火炬,首先照亮自己的灵魂,发现其中的深刻与肤浅、虚荣与慷慨,认清自己的意义,无论你美或者平凡。”
礼汀用细白的手指一点点把塑封袋套好。
分别的时候,她对何玲芸说:“芸芸不要自卑啊,其实我很高兴,你关注事情的重点,在于找出自己性格的缺陷,而不是隔壁班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班花。发掘自己的缺点,勇敢面对的那一刻,已经是进步啦。以后我们也多多保持联系呀。”
何玲芸点点头:“好!”
礼汀:“还有,我准备了一个小秘密,等四年或者五年,你再次回母校,就知道啦!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乐观地度过这五年哦。”
听见这句话,何玲芸忽然有了一点鼻酸。
刚才,她扑倒礼汀怀里的时候。
她知道,礼汀敏感地,发现了自己手腕的划痕。
但是礼汀什么也没有问,照顾到她的情绪。
只是给她留下了一个甜蜜的念想和期待。
最后,两人在地铁站分别。
何玲芸还记得礼汀那天的打扮,白色真丝风衣,配了一条质感上乘的伞裙,穿着长筒靴和圆形的手袋,她的皮肤莹白,黑发似绸缎如瀑布。
礼汀乘着扶梯,缓缓往阳光上升,喧嚣忙碌的人群在她身后分流。
她没有受丝毫影响。
她真的很美,也很优雅,就像书里描绘的沿着扶梯上楼的雪穗。
那一刻何玲芸忽然有点感慨。
雪穗的灵魂被桎梏,永远只能在暗光里行走,把她身边的所有女性拖进黑暗里,摧毁一切美好的存在。
但是礼汀,她的灵魂是自由的,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光里去,不管前方等着她的是江衍鹤,还是可以期待的未来,她都可以无所畏惧地往前走。她会拯救身边一切的人,把晦涩的灰尘抚开,让那些怯懦在角落里的灵魂,看见被爱的可能。
至少自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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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西温哥华的康家,信奉佛教。
在森林和峰峦之间,私人佛堂占地广阔,常年香火袅袅,归属康家私有。
那人没有去和他母亲给他选中的富家小姐见面。
他穿着白衣黑裤,陪同他的外公康刿,焚香酬神,坐山描摹竹影。
江衍鹤心里藏着人,眉眼浮着躁动,内心一刻也不澄澈安宁。
“小鹤帮我添画的竹节,枝枝蔓蔓,参差冗杂,是有什么剪不断的心结吗?”
“心结,倒没有。既然外公身体无恙,又何须骗我回来。”
江衍鹤神色不耐,眼睛沉冷,徽墨也临摹不出他的戾气:“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域。”
康刿沉静执笔:“做人不必过分偏执。当年,有一天雨夜,你妈也是这样理好旗袍,跪在我面前求我,说江明旭爱了一辈子的人,已经去世了,他这一生心里有别人,她也认了。婚姻名存实亡也没关系,她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她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照顾你丝毫,甚至把你抛给Phallus。皆因为你眉眼含情,像你爸那个多情种。”
康刿须发皆白,精神矍烁,语气情绪厚重:“这些年,你妈会陪我对弈。她告诉我,年轻时,那些留不明白的糊涂账,她已经不在意了。她不想你变成第二个江明旭。前段时间,她和我一起回国去迦南寺求了签,希望你能有个好结局。”
“你各方面都做到完美,甚至你完全规避了你父亲当年被江成炳胁迫的歧路。我们也不是不开明的长辈,怎么舍得拆散你唯一的执念。”
康刿接着说:
“当时我和你妈妈,算了你和她的生辰八字。”
“签文上只有这行字:【报道感君怜一晌,明朝扫我孤山葬。】”
康刿的神色略有悲戚:“你和那个小姑娘是不可能的。就像你爸和方兰洲,注定一死一生。我不舍得你陷入死胡同——”
江衍鹤的脸笼罩进缭绕的香火里。
他淡淡地笑了,根本没有把任何告诫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您也学会假慈悲这套了?把我妈送去联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她谋一个好出路。怪她没有照顾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出生,没有被父母期待过,也不需要补偿。”
康刿:“小鹤,你可以随意怨我。但江河川流不息,堤坝困住滔天巨浪,小小蚁穴就可使其崩溃。”
“我从来没有复制我爸和方兰洲的旧路。礼汀和我母亲一样值得尊重,也是我唯一想要娶的人,她不是我养的笼中雀,如果一定要以鸟做喻,她就是我命中鹤的本体。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选择玉石俱焚。”
“你还年轻,变数太大了。”
康刿苦笑了一声,他想起多年前的夏夜。
江明旭来找他,说会彻底收心,不再浪荡。
一定把他的女儿康佩帼,当成他人生中最后一个恋人。
海海人生过去,江明旭这个不靠谱的混蛋男人,日复一日循环地寻觅着方兰洲的替身。
男人啊,哪有一心一意地呢。
眼前这个桀骜的年轻人。这些执啊,妄啊,来得激烈,去得也快。
康刿说:“小鹤你这么执着,我也不劝你了,不能让我们关系交恶。等我精神好一些,我就让你妈妈回去,好好地把把关。”
“她自己婚姻都一团乱麻,能给我指出什么明晰的路?”江衍鹤身上染着微微的檀香:“我不会把礼汀置于你们的对立面,但谁要反驳我和她在一起,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