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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南北(196)

“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人老了便会怀旧,近来犹是如此,她常常不经意便在脑海中浮现起旧日的种种细节,与那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终其此生,她是谢家小姐,名门侠女,世家家主,高高在上,杀伐果决,人人对她毕恭毕敬,只有他一个,唤她小姑娘。

只是这个人,却再也不在了。

被她亲手所杀,再也回不来了。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睡?”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庭院,谢若絮心中一颤,猛然回首,没见到预料之中的人,却是见到了与她那不肖过继之子一模一样,风流多情的一张脸。

谢若絮双眼微眯,沉声道:

“你还活着?”

“我死里逃生,祖母似乎并不乐见。”谢岑手摇折扇,悠然迈步走到了过来,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老太君月下缅怀,是在等孙儿头七还魂,可惜了这府中一片素裹,倒是孙儿我自作多情了。”

谢若絮既不欣喜也不惊讶,只淡淡开口道:“你能死里逃生,自是你本事过人,我又有什么乐见不乐见。”

“不知老太君究竟在等何人?是我叔父谢文翰?极乐天夜使叶问天?还是逍遥楼楼主中书君?”谢岑一字一顿道,“可惜啊,无论是谁,老太君今夜都注定要失望了。”

“看来你已知道了不少事。”

“是知道了不少,但也有许多不知,还请老太君为孙儿解惑。”

谢岑一错不错的盯着她:“你明知云中宴是一场骗局,仍是任我前往,为的便是让谢家嫡长子身死华亭,洗去谢家与极乐天勾结之嫌,更是为我那叔父扫清障碍,堂堂正正继承谢家,我说得可对?”

谢若絮不置可否:“我早已告诫过你不该赴宴,你素来自视甚高,一意孤行,最后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你既放出狂言,不屑继承谢家家主之位,违反谢家家规,沾染朝堂是非,我又何必再继续纵容你?”

“老太君切莫本末倒置,明明是你与魔教教主旧情难了,纠缠不休,将魔头之子假作谢氏子孙鱼目混珠,就算我有心继承谢家,恐怕也轮不到我吧。”

“放肆!”

谢若絮勃然大怒,周身气劲暴涨,狂风卷起落叶无数,门楣回廊悬挂的白绫纸灯皆随之而动,森然可怖。

谢岑今日早已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凌然不惧道:

“怎么?老太君做得,我便说不得吗?”

“轮不到你来置喙!若非我将你父亲过继,如今你也不过就是谢家旁系一微末小卒,有何资格指责于我?”

谢若絮冷笑道:“你与你父命好,生来便是谢家男儿,嫡系子孙,早早晚晚继承家主之位,却偏偏一个两个不思上进,三心二意,难道我要将辛苦经营的半辈子的谢家交到你二人手中吗?”

“早知今日,老太君当初又何必过继?”谢岑亦冷笑,“方才原话奉回,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你以为我有选择么?”谢若絮目光幽深道,“我以女子之身继承家主之位,当年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招婿入赘,要么过继子嗣,在那些老家伙眼中,我不过是暂时代为掌权,这谢家终究还是要还回谢氏男儿手中,哪怕我才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女,终究是抵不过祖宗礼法,抗争不过族中那些老不死的宗老宗亲。”

谢岑听罢,心中瞬息万念,蓦然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在谢文翰一出生之时,便为他安排好了谢家旁系子弟的假身份,以便日后将其名正言顺过继膝下,成为正经的谢家嫡长子!”

她的恋人乃是□□魔头,自是不可能招婿入赘,那便只剩第二条路走了。过继他房子嗣,继子长大之后,八成会受族老挑唆,与谢若絮夺权,而若是自己血脉亲子,结果自是不同,如此确实是一步好棋。

“不错,起初我确实是如此谋划,只可惜被一个人全盘打乱了。”

谢岑不禁问道:“是谁?”

“叶欢。”

谢岑皱眉:“笑面生?他为何要反对?”

他的亲生儿子做了谢家家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为何不满?

“因为,他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谢若絮面无表情道,“他以文翰为要挟,要我放弃谢家和他走。”

时至今日,多少年过去,她与叶欢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仍是她所不愿提及的,那是心头上的一道疤,一根刺。他们是错误的时机所遇见错误的人,他是循规蹈矩世家淑女的一次轻狂放纵,她是邪门歪道不羁浪子的一件别样战利品,真心不是没有,却也谈不上太多,露水情缘,风流云散,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可偏偏有人心有不甘,得寸进尺,想要天长地久,不惜以掳走亲生骨肉相要挟,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她继承家主之位最大的筹码,他要赌一把。

可他不知道的是,骄傲如谢若絮,这辈子最痛恨的便是被要挟。

你敢先斩后奏,我便敢釜底抽薪!

女儿、妻子、母亲,她不会被任何身份所束缚,她只是她,谢若絮,没人能阻止她继承谢家,哪怕是自己亲生儿子,她宁愿随便另择族中一子过继,也绝不会令叶欢得逞!

“这便是你们当初决裂的原因?”谢岑颇为不解道,“那为何又过了十多年后才有剿灭极乐天一事?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谢若絮冷笑了一声,“不出所料,待文渊长大成人后,宗老们果然逼我退位还权,哪怕你那父亲不过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情种,他们也要坚决拥护!彼时正值极乐天如日中天,四使又在江湖上犯下招摇血案,武林正道对其恨之入骨,他们不惜放出半真半假的谣言,翻出我与叶欢的陈年旧事,逼我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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