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稍安勿躁,此事兹事体大,官家正与朝臣昼夜不休商议,想必很快便能给公主一个答覆了。”谢岑笑道,“公主久居都驿亭,难免烦闷,官家遂命下官带公主外出游玩,散心消遣。公主放心,此行下官已安排妥当,保证叫公主满意。”
“好罢。”乌兰听得似懂非懂,勉强答应了下来,“这回又是去哪里?游湖还是游园?”
这些日子她被伴使陪同着四处赴宴,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江南风光与草原截然不同,她新奇之余却是不甚满意。
“秋高马肥,北雁南飞,正是狩猎的好时机。”谢岑微微一笑,“今次我们不游园,也不游湖,我带公主出城进山秋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裴昀眼见乌兰双眸一亮,眉间染上喜色,深叹谢岑这招投其所好,委实高明!
西出临安城十里外,有西岭山,草木繁盛,鸟兽众多,秋日时节,层林尽染,风景如画,正是狩猎的好去处。
进山之后,乌兰一反这些时日在都驿亭的沉闷隐忍,在宫廷宴席上的束手束脚,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了一般。她毫不犹豫的跨上了马背,在山林纵马狂奔,放声大笑,疾风之中,神采飞扬,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裴昀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骑术可以这样好,这女子仿佛生下来便在马背上长大一般,马是她的奴仆,是她的伴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根本无需开口无需动作,只要心念一动,眼神一转,再烈的骏马都会虔诚的匍匐在她脚下,驮着她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凛冬未至,气候温暖,林间飞禽走兽比比皆是,乌兰背挎弯弓,百发百中,转眼便射到了一堆獐麂鹿兔。
见裴昀与谢岑只骑马跟随,不摸弓箭,她不满道:
“说是狩猎,你们两个怎么不动手?难道是故意让着我?”
她用手中的弯弓指向裴昀道:
“小裴侯爷,我在草原便听说过你的名号,你们汉人平地身手灵巧,马上功夫却未必是我们蒙兀人的对手,我要同你比试!”
“小裴侯爷不善骑射,”谢岑打马上前,含笑开口道:“鄙人倒是略懂箭术,不如由鄙人来同公主比试一番如何?”
乌兰纳罕:“鄙人是谁?”
“......是我。”
“你不是叫谢岑?”
谢岑笑容僵了一瞬,轻咳一声:“只是称呼而已,公主不必太在意。”
“和你比?”
乌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嫌弃道:
“我不要和略懂的人比试,在我们草原,五岁的孩子都能骑马射箭,你还是多多练习,把‘略懂’变成‘很懂’再说吧!”
草原来的公主不懂汉人的自谦之道,文武双全风姿卓然的参知政事大人瞬间沦落得比五岁小孩还不如。
谢岑一噎,面色顿时黑了起来。
难得见谢岑在女人面前吃瘪,裴昀险些笑出声来,几经克制才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谢大人说得不错,箭术确实非我所长,但我身边有位神箭手,可以陪公主比上一比,公主可同意否?”
说罢,便唤骑马跟在身后的卓航上前。乌兰一见卓航,不禁双眼一眯:
“是你?我记得你,那天你抢了我要杀的敌人。好!我和你比,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神箭手究竟怎么个神法!”
第117章 第十一章
比试规矩简单,以日落为限,猎多者为胜,除乌兰与卓航外,谢岑为挽回颜面,也强行加入了比试中。
裴昀一声令下,三人各带一队侍从,在山林中分散开来,各自去搜寻猎物。裴昀恐有意外,一路跟随着乌兰别吉这队人马后面,保护着她的安危。
既是比狩猎,那便不只是比弓马娴熟,还是在比搜寻追踪的本事,乌兰对此十分在行,与手下轻松的顺着鸟兽留下的蹄印与粪便展开围剿,不一会儿便收获了七八只山鸡野兔,还有一只幼鹿与两只大雁。
可她犹自不过瘾,扬声问裴昀道:
“这山上有虎豹吗?”
裴昀一愣,琢磨了一会儿,摇头道:
“大抵是没有的。”
这里是临安近郊,不算人迹罕至,近来没听闻有虎豹伤人之事发生。
乌兰皱眉,吩咐手下道,“你们再去找,沿着小河两边找,找不见虎豹,找见山狼野猪的脚印也好,竟是些兔啊鸡啊,真没意思!”
裴昀笑了笑:“公主好胆量。”
“这便是胆子大了?”乌兰嗤笑道,“你可知在漠北我养了四只猎豹,它们跑得比风还快,力气比山还大,随我四处打猎,不知多勇敢,有它们在的话,我一定赢得像吹灰一样简单!”
“......公主是想说不废吹灰之力吧?”
乌兰恼怒:“你们的话绕来绕去太复杂了!反正你们听得懂就是了。”
“不知公主的汉话是何人教的?”
“是我王叔阿穆勒。”
“王叔?”
“你莫以为是我王叔教得不好,他精通汉学,懂得许多你们汉人高深的东西,至多...至多是我自己没有学好罢了......”
乌兰有些讪讪,宁愿承认自己之错,也不愿旁人误会她敬爱的王叔。
“汉文汉话千变万化,公主说得已是很好了,令叔父若能精通汉学,那确实十分了得。”
裴昀面上笑着,内心却是警铃大作,本以为那饱读兵书的赫烈已经够难缠,现今又冒出来了个精通汉学的王弟。蒙兀人若个个妄自尊大,瞧不起汉人,那并不可怕,怕得就是他们虚心好学,取长补短,那恰恰证明他们野心勃勃,始终窥伺中原之地。如此敌友不明,虎视眈眈之徒在侧,大宋当真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