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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南北(392)

“追不回来,”颜玉央自嘲一笑,“永远追不回来了......”

刁长青正想细问,篝火旁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真的假的?”

“老疤你别是骗我们吧?”

刁长青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笑骂道:“臭小子又鬼叫什么呢?仔细这大半夜的把狼招来!”

“咱们这趟镖不是要走泉州嘛,老疤去过泉州,正给我们讲那泉州的奇闻异事呢!”刁十二笑嘻嘻道。

另一镖师抢着道:“他说泉州大街小巷都是红发碧眼的番邦人,什么珊瑚珍珠遍地都是,有家老员外的女儿克死了七个相公还有人争着娶,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船什么宝?”

老疤没好气道:“蒲家有三宝,神船金珠女儿俏。是你们央求我才讲的,讲了你们又不信,等到了泉州你们自己看吧!”

刁长青放声大笑:“老疤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帮臭小子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哈哈哈——”

“大哥你说谁土包子?!”

“难道老大你去过泉州啊!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一众嬉笑怒骂间,颜玉央独身走出了破庙,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慢条斯理清洗自己沾血的双手与匕首。

“神船,金珠,女儿俏......”

他轻声重复着这句歌谣,倏尔笑了起来。

第199章 第二拾九章

夏去秋来,寒来暑往,林花谢了春红,转眼间又是寒冬。

天下战火纷飞,江湖纷乱不堪,连佛门清净之地的大光明寺都是一片混浊污糟,唯独这雪涛山是乱世中的一方净土,岁月无痕,波澜不惊,一天或是一辈子,似乎都没有差别。

这日清晨,裴昀醒来,才发现昨夜下了一场新雪,稀稀疏疏将山林覆盖,天地一片黑白,仿佛落纸成画,红颜皓首,刹那芳华。

她推开房门,院子里的一个身影毫无预兆的撞入眼帘,那是个年过半百的瘦削男子,一身单薄的湖蓝布衫,温文尔雅,眉目和善。他一见裴昀,神色中有丝激动,又有丝愧疚,犹豫着不敢上前,最终勉强挤出了一抹苦笑:

“昀儿......”

裴昀定定望了他许久,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道:

“四师伯,外面天冷,有话快进来说罢。”

救必应一怔,随即连连点头道:“欸!欸!”

二人进门之后,裴昀把即将熄灭的炭火盆再次烧了起来,在炉边架了一壶水,忙前忙后,直到整个屋子热乎了起来,才终于在救必应的面前坐了下来。

“寒舍简陋,叫四师伯见笑了。”

在她忙前忙后之时,救必应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一错不错,此时闻言,他不禁眼眶一热,心中更添酸楚。

“昀儿,这几年你受苦了。你的事四师伯已经知晓了,可否让我为你看一看?”

裴昀一言不发露出手腕,救必应伸指搭在她脉间,仔仔细细切了许久,而后又观气色,听生息,询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才面色稍缓,感叹道:

“心明镜大师功力深厚,世所罕见,如今昀儿你的经脉之损已全然疗愈了,四篇功法在你体内阴阳此消彼长,运转自如,已是再无性命之忧了。可惜缺了长生经,终究是一大隐患,日后你还要谨记,切勿擅自动真气与人拚命,每多动一次,内力便多反噬一次,长此以往,终究还是隐患。”

裴昀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只颔首道:

“我知晓了。”

“我为你开一副方子,你照方抓药,按时调养,更有助恢复。”

说着救必应起身来到一旁桌前,提笔落字。

“四师伯今日来宝陀山,只是为了给我诊病的吗?”

救必应动作一僵,一滴墨晕开在宣纸上,写到一半的方子自此废掉了。

“昀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苦笑道。

“没有不原谅,也没有原谅。”裴昀叹息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四师伯你。”

“若说对大师伯、二师伯、三师伯、小师叔公他们,我还有一丝埋怨——不是埋怨他们的选择,而是埋怨他们为何一直瞒着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直到最后才知道所有真相。但对四师伯你,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一分,因为我知晓,他们各自为名为利,为报仇雪恨为一时意气,只有四师伯你,是为了师徒之情,同门之义。你是大慈大悲千金手救必应,人如其名,你的心肠太软,无论救什么人,治什么病,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

这三年来在雪涛山,裴昀确实想通了许多,或许不是想通,只是给所有人找到了借口,寻到了理由,如此这般,她才终于能心平气和看待所有。

救必应听罢久久无言,裴昀只见他的背影微微颤抖,半晌之后才听他哑声开口道:

“小师父说我自幼便多愁善感,面慈心软,见百花凋零也不舍,见草木枯萎也难过,故而他教我岐黄之术,从那一天起,我便立誓一生悬壶济世,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起初,小师父并没有将他的全部谋划告诉我,只是他唤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叫我去救治什么人我便去治,无论是蒙兀大汗宗王,还是寻常将领士卒,众生平等,在我眼中都是性命,没有善恶尊卑之分,也没有什么该救不该救。”

“可直到后来我才渐渐发现,那些我所救治之人,他们自己侥幸活了过来,却没有半分感恩,没有丝毫悲悯,他们毫不犹豫的去征战,去杀伐,无数人倒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不是一个两个,不是成百上千,是数以万计,是一座又一座城池,乃至一个又一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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