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挣扎也并不是没有效果。

片刻之后，她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乔瑜瑾十分熟悉的琥珀色的眼睛。

对方的眼眸似乎是还没有聚焦，她有些茫然地仰面看着自己面前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也的确是如此，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到了一群陌生的人，以及一张自己有些熟悉的脸。

那是她格外熟悉又亲昵的哥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没有那个时候年轻，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皱纹，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而这时候自己那个熟悉的擅长于搅动风云的哥哥，无论是发生的什么事情都满不在意，遇到什么风霜雪雨都能够视若无睹的哥哥，此刻竟然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此刻沈为甚至都哭得喘不上气了。

沈星十分迟缓地思考着，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会哭成这个样子，虽然她已经昏迷许久，不过这二十年来，有人在她耳边细细地说的话，她都能听到。

这时候她才恍惚地意识过来，最近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很长很长时间了，长的哥哥都已经长了白发。

沈为越哭越厉害了。

沈星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欣喜和悲哀，只是沈星看不得沈为这么哭下去。

沈星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的喉咙此刻却没办法正经地发出声音来，她努力了几次，只能发出气音，最后他对沈为说：“哥，不要哭了……”

“再哭就不帅了。”

*

当沈星的监视器上的跳跃的节奏再一次归于平静的时候，乔瑜瑾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觉得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后碎掉，他深知这代表着什么，他的三分之二次的推演失败的原因也都纠结于此。

于是当机器无用的时候，乔瑜瑾几乎是福至心灵，他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最后也只能选择开口用力地呼唤对方的名字，虽说在植物人研究唤醒上来讲，家人的呼唤也是植物人唤醒的一部分，但是这样唤醒的案例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最终也只能这样而已。

但最终他赌对了，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乔瑜瑾的头上。

沈星醒来了。

在对方睁开眼睛的那一秒，乔瑜瑾竟然有一些恍惚，他一直致力于将对方唤醒，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真的醒来之后，他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和对方有着最亲密的血脉联系，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说过话。

如果此刻一定要形容，就好像是某个名字叫做喜悦的锤子突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让他无比兴奋之后也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沉默和茫然。

这时候他听到了自己身后舅舅的哭声，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哭，他们两个相认的时候沈为也是将自己的眼泪给藏了起来的。

而这时候沈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哭成了这个样子。

乔瑜瑾有些发愣，最后迟缓地转过头去看对方，沈为紧盯着沈星，此刻甚至无暇来看他，片刻之后沈为才抬起头来看他，然后伸出手在他那个脸上擦了一把。

乔瑜瑾不知道对方在擦什么，于是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其实早就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泪流满面。

*

沈星实在是昏迷太久了，不要说是用00双腿，就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

好在对方的大脑十分灵活，很快就能理解他们说的话，也认下了乔瑜瑾这个孩子。

自从沈星醒了过来，乔瑜瑾和沈为几乎是住在了医院里，每天陪着沈星和对方聊天和复健，复健的过程很痛苦，哪怕沈为已经尽量保证沈星的四肢萎缩得没有那么厉害，但是对方依然连走路的力气和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沈星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她醒过来之后一次都没有提到过那次把他几乎变成现在这样的车祸，而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模样。

而乔瑜瑾……

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母亲相处。

他虽然每天都来，但是却除了帮助对方复健以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今天也是如此。

乔瑜瑾搀扶着沈星，鼓励对方继续进行复健，沈星一边努力地在走路，因为常年卧床而导致的肌肉萎缩，让她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甚至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但是此刻她竟然还不忘了和乔瑜瑾聊天。

只是没想到沈星一张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每天都来看我，还有时间和小男朋友出去玩吗？”

“！！！”乔瑜瑾原本正认真盯着沈星脚的落点，突然听到这句话手一抖，差点没把沈星给扔出去。

沈星被乔瑜瑾这样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乔瑜瑾，眼睛圆溜溜又无辜：“我说错了吗？”

“你的男朋友不是陆家的小陆吗？”

乔瑜瑾有些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沈星会突然谈起这个话题。

沈星看着自己儿子惊讶的模样，今天回忆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事情，才让对方如此惊讶，于是她迅速解释道：“哦，虽然这段时间我一直躺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但是你们跟我说的话我一直没听到的哦！”

乔瑜瑾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妈妈我啊，很好说话的。”沈星说，“我能从这里捡回一条命都靠你和哥哥。”

她一边说那边又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显然这样的动作让她格外痛苦，但是她依然能够笑着说话：“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自由，我自然不会干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