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110)
戈尔温重新躺下,嘟囔着:“那麻将怎么一学就会?”
许久没有信件的邮筒再次被光顾,戈尔温靠在镜子怀里,读着手里来自加州的信。
“真没想到,这家伙还会给我写信。”戈尔温看着有些费力的字迹。
“我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又是一年冬去,院子里的黄玫瑰重新挂满骨朵。
镜子坐在床边,轻轻地说:“今年的花比往年还要多,等它们开了,我带你去院子里坐坐。”
戈尔温半阖的眼睛里有些浑浊,他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答:“好。”
镜子望向窗外,雨将世界模糊。
“今年我们再去白银杏公园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很好喝的咖啡。”
听到这,戈尔温费力的勾起唇角,像是得逞后的小孩:“不是不让我喝吗?”
这话听得很委屈,镜子扬起眉毛:“我去问了麦佩茜,她说可以适当。”
戈尔温笑着咳嗽了几声。
镜子冰冷的手摸了摸戈尔温的额头:“先生,您的头发变得和我一样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戈尔温起的格外早,甚至下床到客厅来吃早饭。
“我要和你说一个秘密。”戈尔温突然神情认真的对镜子说。
“书房里最上面的架子上,在黑沙滩的玻璃瓶背后,我放着给你的礼物。”
镜子正准备起身去找,戈尔温却拦住他。
“但是不能白给你。”他眯着眼,语气愉快:“你要拿院子里的黄玫瑰来换。”
镜子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副表情了,他下意识的看向院子:“可是黄玫瑰还没有开……”
“我不管。”戈尔温少见的耍赖:“你给我才能去拿礼物。”
“好吧。”镜子温柔的吻他的手背。
一个两人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事,戈尔温却愣住了。
“怎么了?”镜子问。
“没什么。”戈尔温回神:“只是感叹,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爱粘人啊。”
晚上镜子照常给戈尔温读了故事,在离开时,却被戈尔温环住了腰。
因为身体缘故,戈尔温总是一个人躺在床上,镜子替他盖好被子,又细细密密的吻他。
“好了。”戈尔温被他逗得发笑。
两人打闹着,时钟早已过了零点,戈尔温却迟迟没有合眼。
“该睡觉了先生。”
“是吗?我怎么感觉时间还早。”
“已经午夜了。”
戈尔温望向钟表,突然叹了口气:“果然,我不怎么喜欢晴天了。”
“什么?”
“镜子。”
“嗯?”
“镜子。”
“嗯。”
隔天,巴顿少见的放晴,街道上的行人悠然,到处透着熟悉的蔷薇香气。
镜子在落地镜里来回踱步——已过晌午,戈尔温却迟迟没有起床。
难道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
连续的阴天让镜子都快要忘记自己的诅咒,重回到落地镜里的感觉竟然有些不适应。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麦佩茜脚步轻缓的进来。
“你来了。”戈尔温疲惫地睁开眼,嗓音苍老沙哑。
“叔叔。”麦佩茜找来椅子,坐在床边。
戈尔温长叹了口气:“以后的事就要麻烦你了。”
麦佩茜听到这句话,本来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身为医生目睹过无数别离,最终,却要送走自己最后一位亲人。
“镜子呢?”麦佩茜注意到,今天的家里似乎格外冷清:“他不来见见你吗?”
戈尔温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没有。
“他在啊,他一直在。”
麦佩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戈尔温没再解释,而是看了眼窗外,像是自说自话的叹息,又仿佛和什么人说着悄悄话。
“晚安,我的缪斯。”
镜子本以为麦佩茜是来做早饭的,但她一直坐在床边和戈尔温交谈。
他将耳朵贴在镜面上,却什么也听不到。
途中戈尔温似乎在看自己,镜子回以微笑,戈尔温也笑了。
最终,麦佩茜也没能走进厨房,甚至没离开过那张椅子。
她伏在床上,满屋子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隔天后的一场雨,镜子从落地镜里走了出来。
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那天傍晚,麦佩茜将戈尔温带走了。
“去哪了?”
镜子找遍了公寓里的每个角落。
屋子里太安静了,虽然戈尔温最近也不怎么说话,但似乎缺了什么别的东西。
镜子坐在院子的茶桌前,戈尔温每次都会坐在这里等他。
孤独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这种熟悉的感觉令镜子毛骨悚然。
又变成一个人了?
直到空气里再次充满黄玫瑰的味道,戈尔温也没能出现。
清晨的花还带着新鲜的露水,镜子折下了春天的第一枝黄玫瑰。
他来到书房,然后拿开了装有黑沙的玻璃瓶。
书架上端正的摆着一个木头匣子,镜子将它取了下来。
匣子里躺着一枚心脏。
一枚绿色的心脏。
粗大的动脉相互缠绕,晶莹剔透的翡翠上布满纤长的血管,透明的琉璃质感能够清楚的看到心脏内部的细纹,那对黄玫瑰袖口则附身在动脉处,像是在汲取心脏中的养分。
它安静的待在镜子的掌心,却像无数次倾听戈尔温的心跳一般,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镜子呆站在原地,凝视良久,最终沉默的将玫瑰塞入匣子,重新放回了书架上。
隔天,镜子去了趟商场。
他拿了很多东西,却站在柜台前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