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病美人火葬全员(49)
将画布在画架上夹好,云洲提起笔,却发觉自己的指尖在抖。
云洲微微一怔。
他的精神告别了从前的时光,但可惜身体不行。
自嘲地叹了口气,云洲将画笔放下,画布也用塑料布小心翼翼地盖好,疲惫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而昨晚的一切又远远超出他此前的预料,以至于让他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久病之人,颤抖的手只怕会毁了这幅画。
可是他才放下画笔没多久,又觉得一点也不甘心。
他既然都抛弃了姓氏,抛弃了过往,抛弃了那些看似完美的表象,此时又为什么要执着于完美呢?
哪怕再高明的画家,也不可能每一幅画都是完美的,只有有缺憾的,才是真实的生活。
云洲对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
原来自己也可以笑得这么轻松。
重新打开画布,这一次,云洲不再迟疑。
自从十七岁搬离裴家,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画笔了,按理应当是手生的,但他的指尖才搭上笔杆,掌心仿佛就有一道暖流,带动他的手在画布上轻快地起笔。
天才之所以能称之为天才,就是他们花费比普通人更少的时间,却能达到更出彩的效果,当年裴云洲还在学画画的时候,所有老师都称赞他的灵气,甚至说如果他愿意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成为一代名家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在裴家这种家庭,孩子是不可能真地去走这条路的。
也许恰是那么长时间没有动过笔的原因,云洲的创作欲出奇地强烈,尘封的浪漫与自由,多年的苦楚和折磨,以及新生后的激情和热烈,此时如同一泓源源不断的清泉,自笔尖流溢而出。
当人进入专注的境界的时候,时间的流逝,身体的饥饿,精神的疲倦,好像都被暂时地屏蔽了。
云洲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手腕都有些发酸,但热烈的笔触也始终不肯停息,在画布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浓墨重彩的痕迹。
以至于因为颜料有些干涸,需要重新用松节油调和而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的时候,云洲的精神甚至犹有一丝恍惚。
天已然全黑了,外面一片安静,只有小巷里时不时传来的几句招呼声,云洲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起身去开的灯,又是什么时候继续开始的作画,但总之,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
从上午到现在整整10个小时,他就这么不知疲倦也不知饥饿地坐在这里作画,或许是精神实在亢奋,他虽然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却觉得好像根本不饿,如果不是起身时大脑因为低血糖而发作的一阵晕眩,云洲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没吃饭。
下次不能这样了,都已经答应了自己要对自己好,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云洲对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说道。
随意地批了件衣服,云洲下了楼在巷子里随便找了家面馆坐下,看着墙上的菜单,最终决定就要一碗青菜面。
云洲身上的气场实在太特殊了,沉静又淡然,虽然穿着有点发旧的衣服,脊背挺直地坐在座椅前的时候,也仿佛与这家苍蝇小馆格格不入,容貌精致漂亮,只是面上没什么血色,就连嘴唇都泛着白。
店主是个和气的阿婆,看到云洲这副样子,多少猜到这个漂亮却又落魄的青年或许有些难处,善意地给他的碗里加了一个荷包蛋。
“……谢谢您,”陌生人的善意让云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您的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云洲不得不再一次感谢没有放弃自己的医生,以及没有放弃的自己。
这个世界明明充满爱意而不是谎言,只是他从前运气不好,走到了错误的一边而已。
坦白地来说,这碗面实在平平无奇,与他从前的饮食更是完全不能相比,但云洲却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饶是他的胃口已经变得很小,也努力多吃了一些。
好像一切都在变好了,不管是他的精神还是身体。
“谢谢你啊小伙子,”阿婆和蔼地笑了笑,“你的生活也一定会变好的,你们这样一看就读过书的年轻人,落魄也肯定只是暂时的嘛。”
云洲眼眶更热,只好胡乱地应了一声,借吃面的动作挡住自己的眼泪。
肯定都会变好的,就连这么好的阿婆也说了。
虽然在画画的时候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不觉得累,但此时一停下来,所有的疲倦都疯狂上涌,亏空已久的身体反应也更是明显。
吃完饭的云洲回到旅馆,没有再继续画画,而是选择了洗漱完就上床休息。
这样规律又安谧的生活实在太难得,哪怕生活条件不好,云洲也觉得甘之如饴。
虽然接下来的半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但云洲此时并不想思考这些。
浪漫至死不渝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只希望这样宁静的生活再持续得久一点,至少,不要现在就不得为鸡毛蒜皮的琐事烦忧。
闭上眼睛的时候,云洲想的不是怎样赚钱养活自己,而是漫山遍野的鸢尾花,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但又有纪念意义的想法。
他要每天变得好一点,只要自己做到了,当天就奖励自己一朵鸢尾花。
这样,直到他完全走出阴霾变成了崭新的自己的那一天,自己一定就拥有了满满一画布的鸢尾花园吧。
晚安,云洲,明天一定也是更好的一天。
云洲关掉了灯,任由自己掉进那个满是鸢尾花的梦里。
第二天早晨,云洲破天荒地没有因为生物钟早早醒来,而是一觉睡到了快十点。这样的作息是以前的他根本就不敢想的,作为裴氏的执行总裁的时候,他每天都早早就到了公司,比那些员工都要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