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春娇(64)
他不敢多看,下一瞬就转过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术总觉得,他听见了黏腻的水声。
他只是下人,不敢过多的猜忌,只是在想一件事,今夜大人会坏规矩吗?
要知道北院的下人做事,时间往往要精确到刻,几时几刻做该做的事情,几时几刻休息。
世子爷只会在二更沐浴,看一刻书以后便会入睡,翌日卯时起。
刚这般想着,玄色身影忽然走出来,
白术停顿了一下,有些失望地跟了上去。
只晚了半刻。
第36章
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 一张长桌,两排高柜,一些重叠整齐的书, 一个没有花的花瓶。
等待中,陈在溪有些无聊, 便转过头看榻上的几案, 可几案仍旧空荡,干净到连灰尘都找不出。
犹豫了片刻,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长桌,有些好奇地打量。
书桌上,纸笔砚墨被规矩的放成一条直线, 正中央是一本合上的书,写着四个字, 她却只认识其中两个。
陈在溪不敢再多看, 只坐回榻上,双手放在膝,认真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 才终于听见脚步声, 她立刻抬眼,杏眸里闪烁着光芒,唤道 :“表哥。”
宋知礼站在门前, 他换了一身白衣, 漆黑的头发散下, 柔和了冷硬的气势, 面庞是干净俊美的。
他步调平缓,缓步走到屋内。
陈在溪看着他, 一动不动。
表哥的相貌自然也是优越的,就站在面前,身姿挺拔,白衣翩然。而她也喜欢美的事物,立刻就凑上前抱他,一边表达自己的喜悦:“表哥,我喜欢你穿白衣。”
宋知礼被扑了一个满怀,女孩子柔软的身躯贴着他,耳边是清脆甜腻的声音。
顿了下,他只是道:“不可无理。”
“好吧。”陈在溪已经习惯,并无失望,只好收回了手。
下一瞬,她看着表哥重新坐回长椅,便也跟着过去,像一条小尾巴。
宋知礼抬手,指骨压在书上,却没打开书,只是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他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可亲也亲了,陈在溪没办法不说,一张脸皱起来,为难地样子。
“我刚刚想起了我阿爹。”她埋头,将视线放在面前的乌发上,轻声又说:“可是我的阿爹不喜欢我,以前我有些不明白,以前我也很想让阿爹喜欢我。”
“阿爹还会教弟弟读书识字,那时我以为,只要我学会读书写字了,阿爹就会喜欢我了,可是我渐渐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她垂头,无措迷茫,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声音越来越轻。
宋知礼没有说话,想起她哭着说想爹爹的画面。
沉吟片刻,他淡声回答:“你还小,不需要想这么多。”
“不是的表哥,”陈在溪凑上前,抬手揪住他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哭腔:“我难过的是阿爹不会喜欢我,不论我会不会写字,阿爹也都不喜欢我。”
湿漉漉的眼眸,泛红的眼眶。
说了没两句,她开始掉眼泪。
宋知礼并不能理解,别人的喜欢,家人的喜欢,真的有这般重要吗?
他沉默着,因为没有经历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陈在溪见他沉默,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抽噎着:“表哥,我也不想上学堂,女先生不喜欢不识字的孩子,而且我太笨了,我跟不上大家的脚步。”
她揪住白色布料摇晃,是撒娇的语气:“那现在表哥懂我了吗?”
“……”
“为什么要别人的喜欢?”宋知礼这样问她。
这样的漠然语气。
话落的瞬间,陈在溪呼出口气,杏眸中的泪水跟着滚落下来,顺着脸颊下淌。
就说表哥才不会懂,他怎么可能会懂。他这样优秀的人,不会缺人喜欢,更不会懂她的难以切齿。
他永远不会懂的。
“那表哥。”陈在溪有些失望地开手,轻飘飘的白色绸缎瞬间就滑落下来,垂在半空,摇曳了下。
她看着,轻声说:“那在溪就回去了,表哥不用担心,我明天会去学堂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柔和的烛光落在她脸颊,她哭不出来了,只是既迷茫又委屈。
这个年纪的姑娘,遇见一点小事,却好像是遇到天大的困难一样。
宋知礼看着她,淡声问:“只是因为不识字?”
陈在溪点点头。
他又问:“若是识字了,会好好去学堂吗?”
陈在溪点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宋知礼便拿起一边的书来:“是一字不识,还是一些不识?”
他这般说着,陈在溪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丧气的情绪一扫,她凑上前,双手抱住他手臂:“表哥,你这样问我,是要教我识字吗?”
宋知礼应了一声。
***
已经二更,书房里烛光明亮,映照着一室寂静。
白术不敢多看,也不敢猜忌,只将手里的椅子和书摆好,便将门关好,重新在门口候着。
室内,线香的味道扩散开来,混着笔墨的味道,有很浓的书卷气。
书桌前,陈在溪看着椅子,静默一秒以后,她悄悄使劲,将椅子往一边推。顷刻间,两把高椅瞬间靠在一切,她这才满意地坐下。
宋知礼拿着书的手一顿,但到底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抬手将桌上的书打开。
他一双手生得匀称,指骨修长干净,手背上,青色筋骨浅浅的凸起来。
一时间,陈在溪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的手上。
这时耳边落下一道男声:“不认识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