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洲(69)
“嘶——”段辰倒吸一口凉气。
一只手扶着腰部,另一只手撑在床板之上,缓缓地挺起自己的上半身。
段辰强忍疼痛,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才缓缓背着床,靠了下去。
“真是的。”段辰吐出的话语中还喘带着气。
回想到昨晚,段辰面上发烫,随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贴了贴自己的面颊,仔细看去,两只手的腕部隐约有被掐过的浅红印记。
段辰回觉过来,抬眸朝旁看去,周遭黑寂,屋内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凌景逸。”段辰轻轻喊道。无人回应。
段辰口里干燥,嗓眼子喑哑,瞥眼一瞧见到屋内桌案上的茶盏,顿感口渴无比。
他尝试着站起身来,手一搭落,碰到了放置在旁侧空瓷杯上。
夜里,迷迷糊糊间,似乎是有人喂过自己几次水了。
段辰恍惚了一下。
怔愣过后,段辰拿起床侧叠放好的衣物,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除去里衣褶皱稍微明显之外,外衫平整干洁,穿套在外,看不出里面揉皱的衣物。
段辰庆幸自己将外套也早早褪去。
不然…不然,自己今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站在铜镜之前,段辰穿戴半晌,动作比平时慢了太多。
铜镜正正对着门外,段辰视线隔上一段时间就向其瞥去,数次之后,绕在指尖的最后一根布条,在打了一个正正的结之后,飘然落下。
段辰打量了一下屋内,桌椅、床铺俱是新的,想来凌景逸没在这里住过太多的时日。
推开木门,风雪呼呼灌入,段辰拢了拢衣领,踏过小路,朝外走去。
段辰已习惯了早起,天出明光后,他便会惺忪苏醒。
尽管昨日劳累,今日亦如是。
九栏台嚷声不断,早些到的弟子纷纷聚在了一处,围成圈团。
段辰从外走来,远远地看见众人吵闹,他与青峰山的弟子们不太熟络,初到此地万事还是谨慎一些,于是看上几眼之后,便自顾自地拿出长剑擦拭。
他从凌景逸处出去之后,先回了一趟住处。凌景逸院子坐落于清幽的雨竹林中,离众弟子的住处不算太远。
段辰绕过屋后山坡后的一条小石子路,就看见了自己住所屋檐的一角。
残雪剑稳当地放在柜子底端的隐秘抽屉里,上面还压盖了好多的厚重的衣物和零碎的杂品。
段辰哐哐当当地取出杂物,一只手施力推开衣物,使之露出空隙,随后半蹲下来,用另一只手勾开狭小的木屉,把剑拿了出来。
做完这些,段辰后背都冒出来细细的汗。
残雪剑贵重,青峰山内一切不明,段辰总隐晦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凡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胡闹——”厉声自天边传来,震地众人耳膜发疼。
人未到,声先至。
弟子们脸色骤变,泱泱人群,立时四散,段辰不免抬头看去。
一眨眼,东明尊人已出现在了台上,他面色平静,波澜无风的眸底看不出喜怒。
除却几位面露不满,方才还在谈言喧闹的弟子们全低垂脑袋,但总归是畏惧于东明师尊的威严,众人都分开站好,一片沉默。
“天地灵气汇于辰时,练武修气最佳之段却聚众嬉闹,视山规如无物。”
“都自己下去领罚。”东明师尊说话间,音平却亮,浑厚的嗓音不威自怒。
弟子中自会有人不服,心中怨气颇大者,回声道:“师尊,安定溪昨晚趁房内无人,又摸到我们的住处,偷盗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的指责接二连三。
弟子纷纷站上前来指控,东明师尊始终不语,直至东栏台从哗闹不已到安静沉寂,耳边只有身侧刮来的沙沙风雪。
“安定溪,你认吗。”东明师尊道。
安定溪这时站在人群的中央,脑袋弯垂好似要塞进自己厚衣服里,从始至终,他始终缄默不语。
众人全都紧盯着他。
见他不作回应,又想像之前那般装疯卖傻地糊弄过去,真是越看越来气,渐渐有人疾厉催促起来。
东明师尊眉头微皱,又道:“安定溪?”
安定溪猛地抬头看向东明尊人,眼中湿润,他长得白嫩,面容姣好,此番神情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发抖,战栗地转过脸来看向望着他的人,接着摇晃了下脑袋。
众人怒从心起,提着剑朝向他直直跨了几大步。
安定溪吓得更加厉害,整个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
让人分不清是在否认,还是害怕。
弟子们七嘴八舌,九栏台又恢复了东明师尊来之前的吵闹。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安定溪你过来。”东明师尊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弟子还要再语,却也留他不住。
首先出声的那位男弟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剑而去。
芙临来得晚了并未见到方才的情形,她大大咧咧地走至段辰旁边,先是与段辰唠上几句。
“今日面色怎这么憔悴了。”芙临觑了他一眼,随后解开裹剑的布袋,说道。
段辰一惊,微不可察地拢紧了点衣领,故作镇定道:“是吗?”
他一面说,一面细细琢磨芙临的面色。
突地,她目光大变,骇道:“你不会昨晚!”
“啊?”段辰心下震然,噗通噗通狂跳,但他强行镇定,只作无事发生。
只听得芙临接着又说到:“昨晚你不会练到很晚吧!”话语在段辰耳中穿过,压下了他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