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一个普通故事(44)
奶奶却并没有立刻入睡,许何为听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取出一些东西,后面又听见什么东西在翻动。他猜测,那应该是相册,奶奶不是多么有文化的人,不会是书籍或者报纸。
随着一页一页地翻页,奶奶发出轻微的哼叹声。许何为听得不是很真切,那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不自主的开始留意起来,直到奶奶关上了灯,之后就没了动静。他也没再关注,也睡了过去。
*
许何为的爸爸回来了。
就算是提前预告过,许何为却还是没有迎接到,任何人都没有接到。他是在半夜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这种事情,对奶奶和小婶来说,都习以为常。小婶看见脱在家里门口的连体雨裤,像是一个暗号,便知道许家强回家了,故而早餐的时候,饭桌上也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早晨许何为洗漱完,便看见正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父亲,他有些发愣。
肩膀上承载着家庭与生活的重担,他不得不无数次在狂风暴雨中航行,在波涛汹涌的海域劳作,单一而又辛苦地工作使他有些呆板,而又粗犷。
在这种人人都添衣加厚的季节里,他只穿着一件单衣,长期的日晒雨淋,使他的皮肤坚如钢铁,黑如腊肉。拿着筷子的手掌宽大粗糙,手臂肌肉紧实。
脸上的褶皱道道清晰,是沧桑岁月的划痕,眼神却清澈坚毅。
许家强的出现让许何为内心有些不安,他了解这是因为太久没见而产生的陌生感觉,但其实更像是一种随时会翻涌的暗流。
“爸。”并不诚恳,但许何为礼貌性地喊了。
对方只点头示意,嘴里塞满的食物还没嚼完,发不出声音。
许何为其实并不想坐下,迫于形势,他也只能坐下吃早饭。
早饭过后,小婶吩咐许思安上集市采购一些过节要用到年货。
许妈妈同样要求许何为:“你也一起去,帮帮妹妹。”
许何为知道拒绝不了,只能应和下来,跟着去了。
离开这里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离开之后,这里小小地爆发了一场言语上的战争。
*
阳光明媚,寒风瑟瑟。
许思安拿着购物清单,蹦蹦跳跳的在街上走着。集市上人满为患,店铺的商品甚至都摆到了路边。一切都以红色居多,充满了新年的气息。
许思安轻车熟路,不断在街头巷尾穿梭。
沿途,他们遇到了许多熟人,许思安笑脸相迎,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而这几年只有新年才回家的许何为已经不是乡亲们的熟脸,他也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热情。
许何为勉强跟着,因为许思安不时要停下买东西,他才没被甩掉。
许思安不是第一次回头催促:“你快点,那么多东西,像你这么慢得买到什么时候去。”
许何为没有回应,脚步也没有加快多少,许思安有些怒气,却没时间当场发作。
一次是买不完年货的,很快两人的手中就被箱子盒子袋子塞满,抱的抱、提的提,总算是一点都拿不下,许思安才决定回家,没买到的只能下次再来。
回去的路上,许思安耐不住安静的氛围,主动问他:“许何为,城里好玩吗?”
她上一次叫他哥估计还是五六岁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总是直呼其名,可能是跟着奶奶一起叫的,可能是跟着她妈妈那么叫的,许何为懒得深究。
许何为回应:“嗯。”并不是他觉得城里多好玩,而是这样回答只有一个字,方便。
“所以你都不想回来吗?”许思安语气竟然有些落寞。
许何为还是一样的回答:“嗯。”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村里发生了好多事儿。”
“哦。”
“你还记得住我们家后面的那户人家的儿子吗?他老婆据说跟人跑了,这几年全家都搬出村子了。”
“哦。”
“还有村里最前面的那户的哥哥,就是我们小时候叫龙哥的,去年没考上大学,复读了一年,今年又没考上。后面出去打工,前几天居然就带了个女朋友回家,你说他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嗯。”
……
许思安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讲个没完,许何为从头到尾都没听进去几句,他只是觉得手好酸,只是在想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许思安有些不悦:“你是不是只会嗯嗯哦哦。”
“嗯。”
许思安还没有放弃:“城里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你给我讲讲呗。”
“没什么。”
她终于泄了气,说:“你怎么进了城里几年变得这么无趣,你以前可是很活泼的。”
许何为这次连“嗯”都没有发出声音。
不罢休的许思安忆起往昔:“我们以前关系多好啊,你还会带我摸鱼捉虾。”
她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小时候关系好是吗?
小时候许何为确实爱出去玩,因为那个时候实在没有什么玩具,没有电视可看。
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摸摸鱼、捉捉虾、抓抓虫子。不管去哪里,许思安都会在后面跟着,可能是因为同龄,又因为血缘,许何为索性也愿意带她玩。
所有许何为去的地方,她几乎都跟过,除了岭上,因为她不会被奶奶追打。
许何为其实不是很喜欢许思安,也谈不上讨厌,准确来说,是有些嫉妒。
这种嫉妒来源于长辈们,许何为小时候的成绩不算差,但是许思安总能压他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