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121)
祁誉骄一怔,只得松开手让陆鸣来按止血棉。
于是陆鸣坐过来,隐隐挡住了他和迟尧对视的角度。
盯着陆鸣后背看了几秒,祁誉骄眸中闪过犹豫。
他或许应该感谢这个表哥,雷霆手段处理祁家,唯独看在以往交情放过了他。
他游离在祁家边缘,或多或少知道祁家的打算。
在此之前,祁誉骄来这一趟除了探望迟尧,还想给陆鸣提个醒。
但就方才的某个瞬间,他产生了极为消极的念头:提醒什么,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哈,果然。
流着同一血脉的哥哥弟弟不可能本性南辕北辙,祁青聿也好,陆鸣也罢。
他想,他自己应该也是有病的。
祁誉骄:“表哥,最近祁青聿联系过你吗?”他突然问道。
陆鸣刚要回答,祁誉骄却打断他,猛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迟尧:“这几天多喝水,一天内不要服药,好好休息。”
说罢快步离开,“砰”地带上门,像是不敢与他们对视。
迟尧满脑子都是那句“一天内不要服药”,没太留意到祁誉骄的异常。
给他洗胃的医生同样说过,看来今晚上吃不了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真的不能吃药吗?”迟尧叹息似的低语。
整宿无法合眼入睡,精神紧绷如下一刻就要断掉的琴弦的感觉他不想再尝。
陆鸣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松开按压住止血棉的手,盯着那枚颜色略深的,像耳洞一样的针孔,然后像从前热恋期那样一根根把玩他的手指,直至温暖。
他们在安静的病房中无言对坐良久。
陆鸣突然说:“我好想跟你结婚啊。”
迟尧被这种突然吓了一跳。
心脏像被装进祭祀神明的皮面大鼓里不停敲打,砰砰砰,咚咚咚——
他在一片眩晕中,被侵占了地盘。
陆鸣熟门熟路爬上病床,像在家里一样,挤进被子,抱住他,低低唤他阿尧。
“你知不知道,我说结婚的时候你犹豫了。”他在这一秒想了许多。
他好喜欢迟尧纠结取舍而犹豫的那几个瞬间。
欲言又止,举棋不定。
仿佛,迟尧也曾隐晦地动过某些情。
这些终究只是他的猜想,迟尧像被踩中尾巴猫,炸起毛,背过身体低声警告:“滚下去,这可不是在家。”
“就是因为不在家。”陆鸣从背后含住他耳垂,因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而控制不住地兴奋,小孩子一样玩闹:“你不许我睡主卧,但这里不是主卧。”
迟尧拿他没办法。
若是祁誉骄知道自己想法设法多留迟尧的两天反而让陆鸣得偿所愿,大抵仅剩的内疚都会消散,甚至盼望着祁家早日动手,铲除祸害。
迟尧以为自己会睁眼熬到天亮。
但事实相反。
刚开始僵硬紧绷的身体逐渐在陆鸣的安抚下放松,陆鸣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聊着天。
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大多是这三年陆鸣出差所遇的人事物,挺有意思。
原来这三年来他跑了这么多地方,他迟钝地想着,应该问问陆鸣当初为什么突然宣布退役,再问问早餐好喝的鸡丝粥是哪家的外卖……
陆鸣嗓音条件好,压低声音说话时更磁性,略带颗粒感,像砂纸摩挲的白噪音,也像父母在讲睡前故事。
迟尧竟然感觉有些困倦,在陆鸣讲起北方某地一场盛大的雪时,眼皮耷拉,陷入黑沉梦境。
作者有话说:
偷偷黑化的祁青聿:我像阴沟里的老鼠……
第74章 赌约
爱究竟是什么?陆鸣想了一整晚。
身边所有人都说他不懂得爱,却没人教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
后半夜,怀中人体温升高,呼吸逐渐凌乱,似是陷入梦魇。
陆鸣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低烧。
护士站有人值夜,陆鸣犹豫片刻,没有叫醒迟尧,匆匆披上外套找护士咨询,得知低烧是正常反应,才松了口气。
陆鸣很少照顾人,唯二两次都献给了迟尧。
他突然发觉迟尧经常生病,本就清瘦,如今愈发伶仃,手腕细薄,轻轻一折都像要断掉。
琼斯说精神类药物极可能使服用者发胖,可迟尧吃了三年药反而瘦了。
指腹抚过那张苍白病气却依旧漂亮的脸,因瘦削而愈发优越凸显的眉弓,挺翘的鼻梁,眼尾色泽浅淡的小痣……
轻轻落下一吻。
陆鸣用浸湿又拧干的冷温毛巾替迟尧擦脸擦手,反复数次,直至天光微熹,迟尧低烧退去。
迟尧清醒时,身边已没了陆鸣的身影。
祁誉骄值完夜班从骨外科过来给他提了一份早餐。
“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
惊讶于他的回答,祁誉骄狐疑看过来,问他是否遵守医嘱一天内断药。
不光是他,迟尧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前无处安放、折磨着无数失眠夜晚的杂乱情绪在他被陆鸣抱进怀里时竟有所消减。
迟尧睡得不算安稳,噩梦偶尔侵扰,但已经比最初不吃药就无法入睡的情况好太多。
祁誉骄对医院设施了解,熟门熟路拉开小桌板鼓捣几下搭成一个床上小桌。
迟尧就把粥盒放到桌上,刚要打开,病房门响起“叩叩”两声。
两人同时停下手中事情看向门外。
病房关久了总有股若有似无得消毒水味,刚祁誉骄进来时想着通风,开了窗,没关门。
此刻,陌生人礼貌站在门外,微笑着自报家门,道:“迟先生,我是陆总的助理,陈建安,您叫我小陈就好。陆总抽不开身,吩咐我把早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