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金阙(195)
谢桥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不敢拖延。
“娘娘恕罪,民女一时嘴拙,还望娘娘莫怪!”
“今日辰时……民女原本只是好奇,好奇当日娘娘对待符秀女的态度,为何那般特殊。”
“所以今日,民女便找上符秀女,想问个明白……”
“谁料那符秀女端着架子,左右推脱不说实话,还嫌民女多管闲事!”
“大家既进了宫,便都是姐妹了,合该守望相助。”
“这哪里算多管闲事呢?”
“民女一时气血上涌,便嘲讽了她两句,说她撞了大运进了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也配让太后娘娘另眼相看?”
“若是尿撒不出来,就去旁边的太液池转一圈,太液池的水,平如明镜,去那里照照自己几斤几两,也省的自己轻狂!”
太液池。
兰溪忽略掉那些废话,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立刻吩咐道:“来人,守住这些秀女,任何人不许离开。”
“再来一队侍卫,护送哀家去太液池!”
语罢,兰溪首当其冲,快步离开内殿。
直到那独属于太后的零陵香在殿内消散殆尽后,众秀女才从这一番波折里,收回恍惚的神智。
谢桥儿凑到韦清荷身边。
在谢桥儿心中,韦清荷是铁打的皇后人选了,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清荷姐姐,太后娘娘为何对那符吟霜那般在意?总不会真魔怔了,把她当成兰氏二小姐了吧?”
“这怎么可能啊!”
“符吟霜是符家长的的姑娘,自小在符家将养着,跟那二小姐牛头不对马嘴的,能有什么关系!”
“太后娘娘……是另有打算,还是真的如此糊涂?”
韦清荷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狠狠瞪她一眼。
“想死别带上我!”
没看见这殿里有多少只耳朵在瞅着吗?
还敢说那阎王的坏话!不想活命了是吗!
韦清荷想起祖父寄来的那封密信,还有信中字里行间的威胁和警告之意,身体打了个寒战。
若失了韦家的支持,她在宫中什么都不是!
如今韦家要仰仗兰氏的鼻息过日子,无论兰溪如何刁难她,她都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万不可露出半点不满。
一切的谋算,等兰氏倒台之日再说……
韦清荷心中暗下决定。
往后,定要远远避开兰溪这老妖婆,能躲就躲!沾上她就没好事!
看着杵在自己身边,狗腿子一样的谢桥儿,想到这人留着还有用,还能当几回枪使。
韦清荷难得地提点了两句。
“往后,但凡跟芝兰殿那位有关的,不要听不要看不要讨论,否则我也护不住你,知道吗?”
谢桥儿满面不甘,“怎么?这已是兰氏的天下了吗?”
韦清荷还未训她,突觉脖间一冷。
顺着冷意望过去,看到了青鸾那带着警告和煞气的眸子。
青鸾,是兰溪特意留在这里,看管这些秀女的。
跟兰溪久了,耳濡目染,沾了兰溪的三分气势。
只一个眼神,便让人后背生寒,浑身发毛。
韦清荷压下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言。
谢桥儿也收到了那冷厉的眸子,虚虚一笑,嘴里的废话全憋了回去,面色涨红难堪……
……
另一边。
兰溪在前,众侍卫在后,十几人跨过狭漫的宫道,来到了太液池边。
太液池在皇宫北部。
十几亩的水面,宽广无波。
春秋之际,常有候鸟自此地栖息待产。
如今夏日,鸟群四散,空荡荡的水面,连艘小船都无。
不对。
有船。
兰溪眸色深长,盯着那湖中心的一点葱绿色。
吩咐。
“放船,看看那湖中心之人是谁。”
“是。”
岸边的缰绳被抖开,侍卫驾船,将兰溪扶至船舱,兰溪撩开帘子,湖面上滚烫的热风,铺在她的面上,让她心头无端的,生出几分焦灼。
符吟霜之事,悬而未决。
也不知背后的操盘手究竟是谁,竟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无论符吟霜是不是失踪的妹妹,她都不希望她有事啊。
船行到湖中央,终于追上了那青绿色的筏子。
撑船的是一位老太监。
带着斗笠的太监,看清了那侍卫身上佩戴的令牌,面色微变。
不顾身在竹筏中,重心不稳,急忙匍匐在地,恭声道:“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兰溪撩开帘子。
目色,带着几分隐忍的燥意。
“你在太液池上做什么?午时,可看到一位秀女……”
兰溪的话,陡然顿住。
目色里的燥意,变成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这位太监……
老太监抬起头,露出苍老浑浊的双目。
和那让兰溪熟悉至极的五官。
“回太后娘娘,奴才是负责请扫湖面上的脏东西的,每日都需要来这湖上巡游,至于您说的秀女,奴才午时,确实曾看到一位年轻女子路过此处,穿的不似宫女的宫装,倒似外面大家小姐的服饰……”
“岳公公。”
兰溪失声,叫出这老太监的名字。
老太监愣住,眼底滑过一抹暗淡的慌色。
很快,那慌色淡去,变成了受宠若惊的惶恐。
他匍匐着,磕头不已。
“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何德何能,能被娘娘记在心上——”
兰溪却恍若未闻,怔然地看着那岳公公。
熟悉的五官,本以为在记忆中,慢慢淡忘了。
没想到,会在今日,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