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金阙(393)
但主子发话,却由不得他来计较,忙道。
“太后娘娘客气了,为您诊脉,本就臣的分内事。”
他动作轻缓地打开药箱,从中取出那棉纱布做的帕子,上前两步,对兰溪说了声得罪后,便用那帕子覆住兰溪的手腕。
微眯起双眸,仔细诊断。
和前日的脉象……相差不大……
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
谢爽坤这般想着,忽然听到耳边一个轻柔的问句,那问句带着一丝舒淡,九分轻媚,让人忍不住将自见内心深处的秘密,全吐露出来。
“听闻谢大人家学渊源,能诊断出旁人诊断不出的脉象……”
“这样的本事,在太医院做一个岌岌无名的替补之人,实在是可惜了。”
“十六年前,谢大人去兰府给过世的先夫人诊脉,果真是靠着独家秘技,诊出了双胎的脉象吗?”
谢爽坤面上一惊,手指狠狠压在兰溪的手腕之上,有些失控。
下一刻,慌慌张张地收回手臂,抽回那帕子,连连退后两步,煞白着脸,告罪道。
“微臣一时失态,还请娘娘赎罪——”
兰溪垂眸。
看着手臂上迅速浮起的晕红色,眸光晦暗。
这般失态,倒让柳氏的话,多了三分的可信。
她垂眸,眸光冷冽,如刀锋一般,在谢爽坤身上来回流连。
最后,冷声道:“你想好了再回话,最好的是实话实说,毕竟哀家这边是有人证的,到时候你们对簿公堂,折腾的也是自己。”
第274章 深夜落红
谢爽坤万万想不到,只是例行过来查个脉搏,竟能牵扯出多年前他几乎都快遗忘了的往事。
他有些心惊,有有些担忧。
兰府那件事啊……
谢爽坤记忆回转,停在那一日。
当年,他年轻气盛,一时口快,多说了两句,显露了些本事,回去之后便后悔了,再也不敢去兰府了,唯恐被揪着盘问。
之后,便隐姓埋名以归乡为由,逃离京城,只等京城的风波过去,听说那兰夫人难产离世已下葬了,这才敢归京。
十几年过了,此事他都快忘了,怎么如今又被揪出来了。
还是当年……
谢爽坤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久久未言。
兰溪劝道:“你便是不说实话,哀家也能查出真相。”
“毕竟全大安朝又不是死绝了,只剩你一人。”
“只是哀家若从旁人口中,得到了不一样的消息,到时,只怕哀家不会轻饶你这欺瞒之罪。”
这是实打实的以势压人了。
但不得不说,这招极为好用。
谢爽坤略作思忖之后,便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弊。
左右是兰氏的家中事,如今的兰太后作为兰氏的嫡长女,想了解兰氏的过往,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况且,正如兰太后所言,他今日说了谎,有朝一日查出真相,兰太后岂能轻饶他?
沉吟之后,谢爽坤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倒霉,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微臣确实有家学传承,在诊脉一道上,有些奇淫巧计罢了。”
“当年给兰夫人诊脉时,年少轻狂,急于表现,又发现兰夫人的脉搏,确实同常人有异,要比寻常孕妇更剧烈些……”
他紧皱着眉头,似又想起隐秘之事。
道:“不对……”
“当时院里是有两位夫人对吧?另一位应是兰夫人娘家的妹妹。”
“坐在帷帐后头让微臣诊脉,微臣……”
谢爽坤语气迟疑。
“微臣……竟也忘了,当时是先给兰夫人诊脉,还是先给另一位夫人诊的脉……”
“只记得其中一位夫人脉搏浅淡,另一位跳动的异常激烈,似是有双胎之象……”
他这话说完,兰溪久坐在座椅上,如同僵住一般,迟迟未动。
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疑点,那些几乎快被她忽略的细节,在此刻,交织成线,为她织成一张即将濒临真相的大网……
为什么妹妹和符吟霜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当初的王函在生子之后匆匆离开。
为什么母亲怀孕之后,房里伺候的贴身婢女,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无一人存活……
在去扬州之前,她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未想过这层问题。
因为在她看来,父亲后院干净,家中主母只有母亲,外头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叔婶伯父的威胁,母亲的死亡,绝对是个意外,不存在陷害与暗害的情况。
但随着府中找到的那张画的出现,随着那段被封藏的往事被慢慢揭开,母亲的真实身份慢慢显露于水面,其中的疑云也越来越重。
面容一模一样的符吟霜和妹妹。
去扬州途中救下的秦姨娘,临死之前对她说的话。
王氏的反常,王函的躲闪,还有如今这谢爽坤的坦白……
完全打破了兰溪曾经的认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将那份慌乱泄于人前。
对地上的谢爽坤道:“你再回忆一番,当时有双胎之象的,到底是哀家的母亲,还是那位姨母?”
谢爽坤犹豫了一瞬后,摇头,“回太后娘娘的话,确是时间久远,微臣记不太清了,微臣以性命起誓,绝不敢欺瞒。”
兰溪自然能看出来他话中的真假。
也不再逼他。
当年的人只要没死绝,她顺着线索定能找到当年的真相,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今日之事,莫要向任何人提起。”
兰溪垂眸,语气平静,却带着淡淡的杀气。
“若哀家从任何人耳边听到此事,哀家都会算在你的头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