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多年，陆轲看哪吒笑也早已看习惯了，嘲讽的敷衍的冷淡的真心的温和的……林林总总，也算是把一个人脸上能看到的笑容种类看了个全。但眼下，他却因为哪吒的一个笑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震撼。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挑了起来，勉强构成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弧度，但他的眼睛紧紧锁着敖华的颈项，目光落处略略挪移，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完美的下手位置。
陆轲一直觉得哪吒的眼睛很漂亮，漆黑如墨，沉静时宛如深潭，但灵动起来又是神采流转，发起火来就成了巨浪滔天——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哪吒的眼睛会变成这样。平日的神采不见了，反倒是空洞沉凝，双眼中完全看不到半分感情，甚至连原本该有的愤怒也丝毫找不出。
那不像是人的眼睛，倒像是……
一把名刀上，镶嵌的两颗珠子。
“哪吒……”低低唤了声，却是全无回应。陆轲咬了咬牙，心一横，干脆伸手捂住了哪吒眼睛。
如果这一切是因为敖华而起……那，让哪吒暂时看不到他，总没问题了吧？
“你干什么！”被他这么一刺激，哪吒总算回过神来，却又因为陆轲的胆大行动而吃了一惊。好在他还能意识到眼下状况，没有大声嚷嚷，而是尽量压低了嗓子。
陆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拽着哪吒就往后走。也奇怪，如果哪吒站稳了脚步，靠陆轲那不扶手杖还会跌跌撞撞的腿脚肯定是拉不动的，但此刻的哪吒虽然语气不好，却并没有挣开他的意思。
“你说我干什么……”把哪吒拉得远了些，确定他不会一睁眼就看到敖华了，陆轲这才松开手。
轻轻眨了眨眼。哪吒沉默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皱了皱眉，陆轲不放心的又抬手在哪吒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早不像刚才那样烫手，摸摸脉也差不多恢复了正常，可他的反应，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对劲……
“……我不清楚。”摇了摇头，哪吒沉默片刻，道，“只是……我很难受。”
“嗯？！”陆轲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以哪吒那性格，受伤的时候也懒得喊一声疼，当初给化血神刀扎上了也没见他有过皱眉之外的反应，眼下居然……
“……”依旧是沉默，哪吒闭了闭眼，以手扶额，慢慢捂住了眼睛。
“喂喂，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直说，我好歹也能帮你看下……”不过莲花化身到底能生什么病？见鬼的，这个时候他还真希望太乙在这儿——哪怕他要离哪吒远远的也无所谓！
“陆轲……”
“嗯？”
“别乱动。”
哪吒的声音很低，带着莫名的倦怠感，连带着他的动作也缓慢起来，但介于陆轲已经僵在了原地，他的动作再慢也无所谓了……
手慢慢环过陆轲体侧，把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哪吒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
“马上就好……别动。”
“……”
放心，如果你想，我愿意这样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第156章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轲觉得自己真应该泪流满面一下，为了这个值得纪念的拥抱。
其实他俩直接的友谊性肢体接触（陆轲还真是“感谢”白无常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好名字）并不算少，不过基本上都是陆轲主动，哪吒主动的……陆轲不想说屈指可数，可是他觉得貌似是屈指也没得数……
虽然他是很想顺手多占点便宜没错啦，不过……
在心里哀叹了声，陆轲开口道：“好了，哪吒大爷……不介意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吧？”
他真庆幸现在他们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嗯？
陆轲眼睛一抬，却是非常不巧的和半空中的敖华撞了个正着。那边敖华似乎也是无意间往这边看来，脸上表情略带讶异。
看什么看，非礼勿视不懂么！
陆轲狠狠地瞪了回去，敖华倒也善解人意，老老实实把眼睛转了回去。
这还差不多……陆轲松口气，继续关注行为诡异的哪吒。
沉默片刻，哪吒才慢慢开口道：“我不清楚……”
“嗯？”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哪吒略一犹豫，“只是我知道……我很想杀了那个家伙。”
“这很正常啊，我也想……”
“不一样。”哪吒低声苦笑，“我是想……慢慢地，杀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陆轲的错觉，他发现哪吒的声音似乎冷了许多。
不等陆轲弄个明白，那边哪吒已经自顾自地开口：“你知道么，要杀一条龙其实很简单，虽然它们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任何破绽，但只要能将枪尖插入鳞片的缝隙里面，一掀，就能拔掉碍事的鳞，露出下面，和其他生物没有差别的软肉……”
“而只要能剥掉那层鳞甲，所谓的龙，其实比蛇结实不了多少。”
“要是还想再轻松一点，可以把龙筋抽掉，反正也只是用些力气的功夫……要是那样，它就再也逃不了了，只能在地上翻滚哀嚎，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飞了……呵，说是龙吟，其实惨叫起来，声音也没什么区别……”
“等到玩腻了，大可掀了逆鳞，刺进去……到时候，血会喷出来，很漂亮。”
“浑身上下全是龙血的感觉，其实很暖和……”
哪吒越说，他的声音就越轻，到后来更是轻的近乎耳语，连陆轲也得细听才能听得清楚。
该死的……哪吒这算是怎么个情况？
他那个前身灭龙珠，到底给他造成了什么见鬼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