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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我直起身子,头罩在那件衣服里,忽然觉得后颈一疼。“啪”的一声,一把伞掉在地上。田静欣喜地过去捡起来。
我揉着脖子,心里庆幸:幸亏她的伞是塑料头,要是铁的,扎一下恐怕够戗。嗯?不对,任莉莉不是说,伞挂在衣服旁边吗(我记得也是这样)?怎么重叠上了?
是小说看多了吧?我想到的居然是有一个人,在晚上大家睡着之后,来这里穿过这件衣服。可是为什么?要出去一趟?回来后又脱下来挂好,可能是顺手吧,和田静的伞扔到一个钩子上。荒谬的想法,可是我无法摆脱。
“老板,这件衣服是……”我隐约猜到答案,因为它的尺码出奇的大,样式老旧(是否应该叫中山装?),还有特殊的陈腐味。
“是老齐的呀,前几天他在厅里看电视,忘了拿走,我帮他挂这儿了。他也没找,可见不急着穿。我什么时候得告诉他一声,让他收回去……”
说完吩咐服务员这里可以了,去打扫其他地方,然后自己埋头翻开登记簿。看他忙碌的样子,刚才的许诺恐怕已经抛诸脑后了。
“您等会儿,我还要问您……嗯……哦,对,晚上可以出去吧?”
“怎么?你有事呀?没关系,什么时候回来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等门。”
“等门?这里不能自由出入的?”
“我们这儿十点以后就几乎没客人了,从里边把门锁上,跟锁自行车似的,主要是为了安全。遇上特殊情况我再开。其实,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你要真有什么事……”
“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麻烦您了。”
推翻刚才的想法。如果有人想秘密地出去做点什么,还要事先向人申请,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忙半天我也累了,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顺便告诉刘湘‘伞帮你挂好了’。
这里的电视和很多人家里的一样,虽然没人真的用心看,但是整天开着。现在频道这么多,电视带来的乐趣不再是欣赏节目而是玩遥控器。
我看着屏幕闪来闪去,有些茫然。
齐老太太走到我身边,转动头看来看去,好像在找坐的地方。电视前的沙发是三条,刘湘坐正面,我左田静右,都已经占全了。看得出,这选择有点为难。
她终于决定坐在刘湘旁边。还没坐稳,就开口道:
“你们在看电视吗?”
同时手已经伸向扔在沙发上的遥控。
“没事,我不看。”首先表明态度。
“您播吧,没关系的。”田静一径的温柔嗓音。
老太太如愿地把节目停在一出京剧,从兜里掏出眼镜盒,戴上花镜,正要像所有戏迷一样投入其中,却放下遥控,有些不安地打量刘湘,大概是觉得她不回答是因为不同意、不高兴。其实我知道,她只是不爱搭理人。
她终于把视线停在刘湘的衣角上,露出笑容,伸手过去,吓了衣服的主人一跳。
“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绣的这个东西。”
“哦。”
“是一朵兰花吧?”
“是紫罗兰。”
“一看就知道原来没有,是买来之后才弄上的?”
“我妈帮我绣的,不过我自己也会。”
刘湘微微笑着,声音里始终含有一种冷淡的礼貌。
“那可不容易呀,现在的姑娘有几个会绣花呀?”
“她们家比较传统。”我插嘴说。这么说让我意识到我认识她很久,我了解她,从而有点沾沾自喜。
“是呀,我小时候经常拿奶奶的花绷子当玩具。”她平淡地解释。
“你还用过那个呀?”老人真的笑开了。
田静看着这边,挪过来坐:
“是什么东西呀?”
“是大小不一样的两个竹圈,”刘湘比划着解释,“正好可以比较密地扣在一起,夹上布,中间的部分就绷平了,可以在上面绣了。”
“知道这些老东西真不容易呀,我还以为它们都绝种了呢。昨天跟我们老齐聊天,他还说‘现在的人都乱七八糟的,不按规矩来,爷儿两个起名字倒像哥儿俩似的,成什么话?’以前是讲究着呢,他和他四个堂兄弟的名字是一套的……算了,不说他。对了,你懂得挺多,你们家是干什么的呀?”
“她爷爷是老中医。”我抢答。
“他没让你也学医?”
“没有。我倒是自学了一些,还算有兴趣。”
“自学吗?很了不起呀。”田静称赞。“你家有教材?”
“我家有手抄版的《本草纲目》。”
“哎呀,那我可得考考你了……容易点的,失眠,怎么治?”
“我想想,”刘湘笑得很有信心,“这好像正好是其中一本的开头,方法很多,我记得一种是松子加黄酒。”
“有两下子呀,和我在报纸上看来的一样。”
“您喜欢这些?”
“不是,为了活着呀。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就关心这个,多少都懂一点。”
“现在中药也普及了,”任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也过来说两句,“一般人顺口也能叫上几种,什么阿胶呀、虎骨呀,都是卖的药;还有作食品的,孩子吃的零嘴,陈皮呀,或者茯苓饼……”
比起这种列举,田静要谦虚得多:
“是呀,我妈也说在吃的里加中药--好像叫药膳--对身体有好处。她老做给我们吃,味道总是很怪。那次我还看她往粥里放一种红色葡萄干,也不知是什么。我偷吃过,一点也不好吃。”
“红色葡萄干?”刘湘使劲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舒展开,有点哭笑不得,“你说的……不会是……枸杞吧?”
“哦!”老太太恍然大悟,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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