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蜈蚣!荆随快打死它!”
“我好累,休息一下再走好不好?”
我不理他。出了这山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到一个小镇上,天色却已经不早。顾亭之的伤拖不得,我得给他找些药。
倒不是我有多好心肠。只是要知道弟兄们是怎么死的,还得问他。还有那个文越,根本就是没事找事,他嘴里喊着累,却又脚不点地地乱跑。
顾亭之一直趴在我背上睡着,整个人沉得要命,我跟谁诉苦去?
到了镇上,天已将黑。
文越还在惊奇:“呀!好香!原来我饿了!”
“荆随我要吃东西!”
我抬头四处看看,又低头。镇上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不知道尤长老和大椿现在又怎样了呢?
街上还有几个小摊在卖混沌烧饼之类的东西,旁边围了几个人。
我说:“你难道就不会自己走过去么?”
他跑过去:“我要这个……那个……还有那些……都要!!”
旁边的人都斜眼看他。
我不动声色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抱着一堆油汪汪的纸包出来。原来他没那么弱智嘛,出走还记得带钱。
找了间客栈,把刚才摸来的几个大钱摆到柜台上。小地方就是没什么油水,只够要两个最次的房间。文越倒好,白花花的银子一丢,立刻有小二点头哈腰送到上房去。
把顾亭之在床上放好,我跃上屋顶,朝药店掠过去。没有钱,只好“借”了。
街上的小摊挂起灯笼,行人不少,看样子都是镇上的居民,神色淡然。山中古墓里发生的事,对他们没半点影响。
我停下来,坐下,呆看人来人往,讨价还价。
仿佛另一个世界。
想起来他今天也才来过。他是不是也在这镇上?
回来时抱着一堆东西从窗户跳进去,看到灯下坐着的顾亭之,吃了一惊。
他果然是化了装的。真正的他,看上去才三十不到。
现在这张脸,苍白,疲惫,但是那轮廓优雅而利索,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从吴道子画里蹦出来的。
他抬头看我。
我笑笑:“醒了?”说着把一包酱牛肉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我去煎药。”
他说:“有劳。”
他不说,我也不问。忙着给他运功疗伤,又吩咐他自己再多来几遍。等到终于可以洗个澡,我恨不能在水里泡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我扶着顾亭之下来吃饭。文越早在那里了,逮住一个吃客手舞足蹈说个不停。看到我们,只愣了一愣,就喊:“顾兄,荆兄……”
我点头。
找个位子才坐下,文越就窜过来:“顾兄,你的伤有得救了!”
哦?
“我刚刚跟那位大叔聊了聊,他说他是个大名鼎鼎的神医,我就把你的伤势跟他说了,他说少则三天多则七天一定给你治好!”
我暗笑。说自己大名鼎鼎的,恐怕那名字只有他自己听过。
顾亭之笑:“哦?”
那人却已经跟着文越坐过来了:“这位兄台,可否让在下看看你的脉象?”
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模样,贼眉鼠眼,颌上一丛山羊胡须。说不出的——猥琐。
我忍笑忍到几乎内伤。这副模样……自己装成那样是一回事,看到别人依样画葫芦是另外一回事。
顾亭之看我一眼,伸出手:“有劳。”
那人三根手指搭上他的手腕,一手捻着胡须,闭眼半晌,有模有样。我这边两手在桌下暗暗蓄力,以防不测。
紧张了半天,那人睁开眼睛:“这位兄台,你中了至阴至寒的毒掌,伤得不轻啊!”
我几乎喷血。
顾亭之却点点头,看样子忍笑忍得不容易:“不错!先生高明!”
文越插嘴:“你不是吧?我用眼睛看都能看出来他伤得不轻!”
顾亭之扬手:“伯通,你用眼睛可看不出我受的什么伤吧?来,先听听先生怎么说。”
文越撇过脸,哼一声。
那人有点不高兴,加大了嗓门说:“还好你遇到我曲水镜,否则性命堪忧!”
第四章 故事在江湖上这样流传
曲水镜的大名一报出来,旁边的人喷水的喷水掉筷子的掉筷子。
我也给震得不轻。
周围的吃客有几个好奇地看了过来。
顾亭之脸色一变:“曲水镜?不是说……已经死了么?”
——是有那么一说。不过,哼哼,我可以作证,那是谣言……
因为我才是曲水镜哇!
只见那个曲水镜叹气:“唉,九死一生啊。”
我忍着笑,自己在心里摇头晃脑说一句,果然是九死一生啊。
顾亭之笑说:“水镜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年先生与流烟楼的杀手江千月斗法的种种事迹,不知道晚辈们有没有耳福听一听?”
他似乎在“江千月”这两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眼睛还一直看着我。
结果我给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咳咳,就算我真长得面如珠玉目如星,也不用,这样看吧?
文越接上话茬:“是啊是啊,听说你和江千月两个失踪了半年,然后又有消息说你死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抓紧自己的衣襟。
曲水镜树起食指挡在嘴边,说话的声音却比谁都大:“嘘——别这么张扬!我就是追着江千月到这镇上来的!”
他果然在这里么……爷爷的,这个人的话怎么能信?
我的情绪像喘气的青蛙的大肚皮——快速涨起,然后又立刻瘪下去。
顾亭之完全没留意我的反应,声音跟着曲水镜水涨船高:“不错不错,可不能泄露了先生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