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过提早结束我的任务,可每次一想到这里,我父母还有我弟弟的样子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奥兰多的声音很平静,却充满了哀伤,“我想或许是我和卢克关系太亲密的原因,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影响了我对任务的判断。可是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卢克订婚的时候,我只觉得心如刀绞,我甚至嫉妒那个女人,那时候我才知道卢克对我有多重要。”奥兰多停下来,过了半晌又重复了一句,“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可即便他对我比我自己的性命都重要,我还是要完成那次任务。我不会忘记我是谁,我也不会忘记我为什么在那里。即便我知道黑手党的历史有上百年,即便我自己也看到省督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扭曲证据,我还是坚信《圣经》上记载的,正义使国家兴盛,而罪恶是所有人的耻辱。我不能因为我爱他,就混淆了正义和罪恶。”
可是正义和罪恶原来不是那么清晰的。
卢西安诺被抓了,却在他眼前被冷枪打中。现场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还有支援的特警,却有人那么明目张胆地要杀了卢西安诺。
卢西安诺被送进医院之后,休斯甘兰特和伯纳诺家族的顾问就大摇大摆地去了警察局。
他当然已经不是当年十四岁的少年,他当然也不再天真地认为英雄一定会获得胜利和欢呼,也不认为正义和罪恶截然对立,黑白分明。可却不是这样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他的卧底本来是为了消除黑手党的罪恶,至少是那么一部分,可现在他的卧底却成了政客手里玩弄的砝码,而且是和另外的黑手党家族交易的砝码。
“神父,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神父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的孩子,你认为上帝是万能的吗?”
“是。”
“那你听过这句话吗,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奥兰多忽然愣了一下。
“即便是上帝,也得承认有些领域是他所不能掌控的。”神父的声音温和柔缓,像秋天的阳光一样明亮温暖而不炙热难耐。告解室的挡板被拉开,有一本打开的书被推了过来。
奥兰多拿起书,上面是他从来没有读到过的一首诗。
棋
I
在他们庄严的角落里,对弈者
移动着缓慢的棋子。棋盘
在黎明前把他们留在肃穆的
界限之内,两种色彩在那里互相仇恨。
那些形体在其中扩展着严峻的
魔法:荷马式的车,轻捷的马
全副武装的后,终结的国王,
倾斜的象和入侵的卒子。
在棋手们离开之后,
在时间将他们耗尽之后,
这仪式当然并不会终止。
这战火本是在东方点然的
如今它的剧场是全世界。
像那另一个游戏,它也是无穷无尽。
II
软弱的王,斜跳 的象,残暴的后,
直行的车和狡诈的卒子
在黑白相间的道路上
寻求和展开它们全副武装的战斗。
棋子们并不知道其实是棋手,
伸舒手臂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棋子们并不知道严苛的规则,
在约束着自己的意志和退进。
黑夜与白天组成另一张棋盘,
牢牢将棋手囚禁在了中间。
上帝操纵棋手,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祗设下,
尘埃,时光,梦境和苦痛的羁绊。
奥兰多看着那些字,拿着书的双手忽然颤抖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阳光下的书页上啪地掉上一颗水珠,而后越来越多,慢慢洇湿了书页的中央。
最终章
奥兰多又接受了一次复职调查,繁琐的程序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问题让他有些不耐烦,他又重复了一次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清晨他都做了些什么。
“你说你在医院附近时在抽烟?”
奥兰多并没有深究对方这个问题的目的,随口应了一声是。
“可前几次你都说你是只站在那儿,没有提到抽烟。”
奥兰多看着对面那个负责审问他的人,一言不发。
“你是个卧底,记忆力不是你的基本素质吗?如果这样的细节你记不清,将来你在法庭上作证的时候怎么会被法官……”
奥兰多霍地站起来,看都没看对面审问他的那些人就走了出去,留下那些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还有些恼怒。
“奥兰多!”督员叫住了他,问他调查的情况如何。
奥兰多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督员叹了一口气,拉着奥兰多进了办公室。
“奥兰多,有时候我们播下了种子却未必能有好的收获,但却不能因为这个而放弃努力。”督员看着这一个多月来迅速消瘦下来的奥兰多,惋惜而无奈。他知道,任务结束了却又要接受警察局内部的调查,那种来自同事的否定会让人更加愤懑和难过。他和局长争辩过很多次,却每次都被轻率地打发了。
奥兰多对督员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这个样子让督员都有些不忍心,走过去坐在奥兰多身边,督员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奥兰多。”
奥兰多看着他一向信赖和敬仰的督员,“您还记得入职时的誓言吗?”
督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一直记得。”奥兰多站起来,立正,右手放在胸口缓慢而清晰地重复着当时入职时的誓言。
“作为一名警察,我最基本的职责是服务公众,保护他们的生命和财产,保护无辜的人不受冤屈,保护弱小者不受欺压,打击暴力,维护社会的公共秩序,尊重宪法赋予公民的自由、平等和接近正义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