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爽脸上很痛苦,心里很荡漾。朱云礼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他好——终有一日,他会……会……
朱爽狠狠掐一把自己的手背。
朱云礼风卷残云吃完最后两个烧饼:“皇上崇尚节俭,还是让烧饼老伯在臣家里颐养天年吧。”
朱爽忍痛答应:“好。只是偶尔也要让朕去找他说说话。”
何桥问杭俊:“喂,那老头似乎还在别人肩膀上吧?”
杭俊:“现在变成腋下了……”
那个软趴趴的麻袋,不知什么时候被另一个大汉夹着走了。
柳清风领着两个大汉一路快步走,穿街过巷,就是不走直路。朱爽的马车就这么大剌剌地跟着,他们居然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们终于在一道围墙下停下脚步的时候,朱云礼得出结论:“原来越是在明显的地方,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朱爽点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边柳清风已经开了门让两个大汉先进去,忽然又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朝马车行礼,说:“草民给永王爷请安。”
朱爽耳语:“被发现了么?”
杭俊悲愤捶大腿:“我们从来就没隐身过啊……”
朱云礼无可奈何探出头去,脸上笑出一朵花:“哎呀,这里是什么地方?哟!柳先生!本王今日想效仿阮籍让马儿们随意走动,走到哪里算是哪里,以一展胸怀,游山玩水,不亦乐乎……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哪……糟了我该怎么回家呢……”
柳清风道:“此处正是我家王爷的后院外,永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就进去坐坐吧。我家王爷此时一定在家——”
朱云礼惊奇:“是么?想不到本王就连随意纵马而行都能到三哥家门口——只是本王游兴未减,还想四处看看,就不进去了。你也别跟三哥说本王来过,省得他又怨本王过门不入——你自己忙去吧——哼哈二将!转向东边,本王要去慈安寺赏花——”
柳清风躬身:“恭送王爷。哦对了王爷,慈安寺的花还没开呢……”
大车飞也似地奔离康王府的后门。
走远了些,朱云礼抱头吩咐:“哼哈二将,去挖个地洞,本王要钻进去。”
朱爽不解:“为什么?”
朱云礼两手捂脸:“皇上!臣的颜面丢尽了——”
朱爽:“哦?”
朱云礼一拳捶在车壁上:“记得把那烧饼老头也给我埋进来!”
朱爽:“那朕要和他们在一起。对了,把袁大厨子也给我埋进来!”
哼哈二将:“……”
日暮时分,皇家专用超大号柴车赶在宫门落锁前滑进了后门。
寝殿内,朱爽和朱云礼各自托着腮帮,盯着一只空空如也的竹篮。
两个人的肚子都在咕咕叫,然而什么都不想吃——今天那烧饼又香又酥又脆还不腻,余味无穷,他们光回想都口水直流,再也没法对别的东西感兴趣了。
朱云礼饿得不行,听着朱爽腹中的雷鸣稍觉抱歉,建议:“皇上……不如叫御厨试试?”
朱爽一摔竹篮:“他们有时候也做,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儿叫金云饼,朕咬在嘴里,只觉得是在嚼木头!倒是那老头,做出来的,当真是天边那一缕金色的流云哪……”
两人低下头叹息。在这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时刻,他们同时爱上了一篮烧饼。
但是在刚刚尝到一点甜头的时候,他们就失恋了。
两人肚子的咕咕响声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朱云礼忽然打了个响指:“皇上,我记得当初三哥好像也领了个厨子回去,不如——”
这一回,是在朱云翼刚沐浴更衣完毕、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朱爽的超大号马车停在了康王府门口。
朱爽和朱云礼坐在马车里,四目坚定地对望。
朱爽最后一次确认作战方案:“朕负责拖住三叔,九叔你熟悉三叔家的地形,负责带他们去找那个老头子——找到了就立刻从最近的门带走,以烟火为信,朕马上离开——咱们在永王府后门会合!”
朱云礼打个响指:“明白!”
朱爽低下头。他虽然不太了解世情,却在宫里看惯了上下尊卑的秩序。他直觉地觉得一个烧饼老头不会无故冲撞一个朝廷官员的朋友……而以柳清风眼高于顶的自傲,绝不可能因为烧饼老头冲撞了他,就将他抓来报私仇。
除非……
康王府的中门徐徐打开。朱云翼穿着一身板正的朝服出来行礼:“臣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爽为了掩饰肚子的叫声,大声答:“三叔免礼!”
朱爽有点失望。朱云翼越是这样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衣冠整齐精神抖擞的样子,他就越好奇朱云翼会不会也有衣衫不整地斜倚休息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定比现在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好看吧……
朱云礼跳下马车:“哟,三哥还没睡啊呵呵……还是你衣服穿得比脱的还快啊?”
朱云翼恭恭敬敬地答:“天子尚未入眠,做臣子的又怎能安寝。”
朱云礼:“三哥你拍马屁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朱云翼:“看到你活得好好的,本王心中甚慰。”
“咕噜噜……”一声大声的。
“咕噜噜……”一声小声的。
朱爽和朱云礼的肚子竟一前一后叫了起来。
朱云翼脸色一变:“怎么都没吃饭?”不等他们说话,就一把扯过朱云礼:“你怎么搞的?你肠胃从小就不好,我说过多少次,饭要按时吃,按量吃,你都给我当耳边风了?!你嫌命长了还是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