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172)+番外
“彭弘业?”裴慎一面往外书房去,一面蹙眉道,“此人乃是杭州疍民出身?”
“是。”陈松墨点头道:“根据龚柱子的话,此人乃夫人身侧的老人,当年渔队便是由此人负责,据说家中三兄弟,水性都极好。”
裴慎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保不齐当年便是这彭弘业在江潮中带着她逃亡。只是不知她是如何认识彭弘业的?
“这彭弘业年岁几何?”裴慎忽然问道。
陈松墨一愣,复又硬着头皮道:“爷,听龚柱子所言,此人约摸比夫人大几岁。”说罢,劫后余生般补了一句:“与其妻已育有两子。”
裴慎面色稍和缓,见已至外书房,便在楠木圈椅上坐定,摆摆手,示意陈松墨下去。
陈松墨猛松了口气,匆匆告退。昨晚爷将夫人挟走,潭英那头便即刻派了人手四处查探夫人这六年来在湖广的经历。而他自己则一整晚都在善后,安抚六子等人,套话,看看能否寻到杭州旧事的线索。如今既然问到了彭弘业身上,便只管禀报给爷,再转交给潭英便是。
见室内静下来,裴慎方才唤来潭英,问道:“查到多少了?”
潭英拱手作揖:“连夜调阅了武昌知府衙门内六年内宅邸交易契书。”至于为何不查黄册,乱世里,官府都不勘定人口了,沈澜便是上了黄册,鬼知道小吏将她录去了哪里。还不如查查大宗宅邸买卖呢。
“三年前,沈宅进行过一次买卖,契书上头记有夫人名讳,上沈下澜。”
裴慎蹙眉。这名字沈澜头一次逃亡时便用过了,何至于要再用一次?莫不是有何特殊含义?
他正思忖着,潭英又道:“除此之外,昨夜沈宅大火,火势烟气冲天,半城可见。今日一大早,满城民意汹汹。属下只遣了几个人坐在沈宅附近的茶馆里探听消息,便听得有周围百姓卖弄道,只说……”
潭英吞吞吐吐,含糊不清。见他这般,裴慎淡淡道:“你只管如实说来便是。”
潭英这才低声道:”说是沈娘子待夫君情深义重。”语罢,硬着头皮道:“年年都要去替亡夫扫墓焚黄。守、守节六载,抚育幼子。”
裴慎握扇的手一紧,眼底寒意森森,沉声道:“可去查看过那亡夫之墓?”
潭英越发吞吞吐吐:“那墓碑上写着亡夫王新立之墓,妻沈氏立。”
裴慎生生攥裂了手中紫檀扇骨,咯吱一声,唬得潭英头皮发麻,只低下头去,恨不得把地砖盯出花来。
良久,裴慎方松开手,面无表情道:“可查过王新立是谁?”
潭英咬牙道:“大人,是属下失职,只半夜的功夫,时辰太短,尚未查到此人。”
裴慎默然不语,一面疑心此人多半是沈澜捏造的,一面又总也过不去心里的坎。若她在六年里有了旁人,那他算什么!
裴慎强忍着妒意:“还有呢?”
潭英松了口气,拱手作揖道:“大人,沈娘子还有一幼子,名唤沈潮生,年约五岁,正在从周先生手下读书。”
“潮生?”裴慎倏忽想起了自己初来湖广的那一日,江米店内,招呼自己买米的那个孩子,恰叫潮生。
生得虎头虎脑,打起架来,奇正相辅,赏罚分明,倒是个伶俐聪慧的顽童。
“你方才说此子今年五岁?”
“是。”
若是五岁,岂不是六年前怀上的?裴慎强忍着激动,勉力镇定道:“可能查得到潮生具体生辰?”
潭英自然知道这是重中之重,即刻拱手作揖:“属下昨夜遣人去询问了这位从周先生,只说每年五月初七,潮生都会早早归家,随夫人庆生。”
五月初七?算算时辰,那便是六年前立秋那一次怀上的。
裴慎一朝妒意尽散,心情大好,那什么狗屁王新立,果真是沈澜捏造的。
不仅如此,她竟愿意替我生儿育女。
只这一条,便足令裴慎心中快意,几欲纵酒狂歌,放声大笑。
裴慎咬着腮肉,勉强忍耐激动,朗声问道:“潮生现于何处?可在沈宅?”
潭英见他高兴,一时心中也有几分喜悦。他们都是跟着裴慎的老人了,自然希望他后继有人。否则光是这国公爷的位子,若叫旁人得了去,难免叫人不快。
“启禀大人,属下查探过了,小公子自昨晚起便不曾出现在沈宅。”
裴慎倒也不急,若潮生出事,沈澜只怕要急死。如今她还悠哉悠哉的理事,可见是她将潮生藏匿了起来。
既知潮生安全,裴慎便笑道:“无碍,小儿顽劣,不知又去哪里闹腾了。”
他一个做父亲的都不急,潭英也只好口中喏喏。
乘着他心情好,潭英又立刻道:“大人,王俸为何出府直奔沈宅一事,也已查清了。”
提及此事,裴慎神色一静,太监亵玩女子,何其毒辣。若非沈澜机敏镇定,只怕自己已然要与她阴阳两隔。
裴慎只消思及此事,心中便惊怒交加,强忍着怒意道:“你且说来。”
“原是王俸手下有个小太监与武昌知府夫人身侧,一名唤做余嬷嬷的仆婢对食。”潭英只将其余因果尽数道来。
说到潮生和官僧打架,余嬷嬷挑拨离间,庾秀娘愤而拿热茶泼人时,潭英忍不住抬头,偷觑裴慎脸色。
却见他高坐明堂,神色喜怒难辨,只一双眼睛,几欲噬人。潭英心惊肉跳,下意识低下头去,只说那小太监欲将沈澜献给王俸,且极力描摹沈澜美貌,王俸这才迫不及待,直奔沈宅。
有人觊觎沈澜,令裴慎愠怒至极。他看着手中开裂的檀木扇骨,神色森冷,几乎一字一顿问道:“此二贼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