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有此一问,是怕他不去?
“上元百戏乃是城中盛事,我自然会去观百戏。”李佑白道。
见他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周妙一笑,却见他转身,对屋中立着的陈风道:“摆膳罢,”明显是不想和她多说废话了。
周妙只得咽下了口中的奉承之言。
晚餐又是她爱吃的烤兔子,一连又吃了数日兔子,上元节前,周妙终于动身回了京。
*
将军府中张灯结彩,阆苑的回廊挂了彩灯,各型各色,山水绣面,春夏秋冬,灯上图景四时之景流转。
周妙对着自己的蜻蜓灯愁眉不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的灯虽然做好了,可见了别人的灯,她顿觉自己的蜻蜓灯有些拿不出手。
虽然,李权可能也不会在意,但毕竟是她第一次做灯送人,也想尽善尽美。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再大改一通,肯定来不及了。
画功不行,她只能另辟蹊径。她要想办法让蜻蜓的翅膀动起来,最好能够上下扇动。
周妙在灯与翅之间系上了两条红色丝带,拉拽丝带时,两边的翅膀便能微微颤动起来。
她提着灯试了试,翅膀动是能动,可是幅度偏小,并且不大自然,若是连接其中的竹篾能有弧度,大概就能自然一些。
周妙回屋去找器具,打算伸进灯中,将那竹篾弯曲。
她找了一圈,却没找到称手的工具。
走到外间,却见李佑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无人通报,他正提着那一盏蜻蜓灯看。
“殿下!”周妙一惊,两步上前道,“做得不好,让殿下见笑了,还是还给我罢。”
李佑白恍若未闻,伸手拽了拽垂落的红丝,蜻蜓的翅膀僵硬地动了动。
周妙见他的眉头渐渐蹙拢,似乎是对这灯不甚满意。
周妙一哽,嘴边扯出个笑来,又道:“做得不好,殿下还给我罢。”
李佑白将灯轻轻放回了方桌,表情淡淡道:“确实做得不大好。”
周妙:……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他到底是干嘛来了。
周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暗了。
“殿下忽至,所为何事?”
李佑白不答,却又伸手去碰那蜻蜓灯。他的手指顺着翅膀的脉络抚过,忽而停在一处,左手顺着蜻蜓灯中段的开口处探入。
一阵细响过后,周妙便见灯与翅连接之处往外稍稍膨胀了几分,隐约有了弧度。
李佑白眉目舒展,复又提灯,转脸对周妙道:“你试一试。”
周妙大感惊奇,心领神会地轻轻牵那红丝,两只翅膀上下扇动,竟带起一缕细风。
“你好厉害!”她由衷感慨道,木工的血液难道总在皇族流淌。
周妙惊喜地眨了眨眼,脸上笑容愈深,眉弓如月,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李佑白放下了蜻蜓灯:“既无事了,便早些歇息罢。”说罢,他便走了。
所以,到底是干嘛来了。
周妙大为不解。
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太久,偌大的将军府,李佑白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周妙提起蜻蜓灯再试了试,翅膀翻飞,自然而流畅,她将蜡烛放于蜻蜓腹中固定后,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上元节当天,喧闹的集市日出而始,四面八方的游人汇聚皇城。
白日喧嚣,熙熙攘攘,而上元真正的精髓却在日暮之后,灯火阑珊之后。
酉时将至,简青竹依言到将军府外等候周妙。
常牧之与她同来,可一路上简青竹始终不见笑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日是怎么了?”常牧之问道,“可是太医院中有何不妥?”
简青竹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然而,她心中清楚明白,怎么可能无事,她闯了大祸!
那个人跑了!
当夜自庄园出来,那人本说要随她一道入城,再与她细说缘由,可是到了城里,哪里还有人,她下车过后,车下早已无人。
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跑了!
她好蠢,好笨,才闯了祸,放走了歹人。
这么多天了,她吃不下,睡不着,殿下,殿下肯定知道人跑了,周姐姐呢,周姐姐若是知道了,会怪她么?
简青竹暗暗叹气,今日若不是提前应下了,她根本不敢来。
常牧之凝视着简青竹变幻的神色,心知她说了谎,可是眼下什么也问不出来。
二人各怀心思,皆沉默了下来。
周妙出得门来,见到的便是静立的二人。
气氛古怪。
她露出个笑道:“青竹,常公子,久等了。”
简青竹听到她的声音,适才抬起头来,只见周妙今日披了一件红色斗篷,头上依旧戴着雪白的帷帽,衣裙淡蓝,手中却提着一盏蜻蜓形制的灯笼,蜻蜓腹中荧光幽亮。
她紧张地开口唤道:“周,周姐姐。”
常牧之微微一揖:“周姑娘。”
周妙笑道:“不必客气了,我们走罢,李小将军还在谯楼处等我们呢。”
去的路上,简青竹心慌慌地,既想向周妙坦白,又不敢坦白,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个蜻蜓灯好别致,是周姐姐亲手做得么?”
周妙默然片刻,道:“是我做的。”大部分是我做的。
简青竹笑了笑,却没接话。
周妙见她两手空空,提议道:“待会儿要是见到有趣的灯笼,你也可以买一盏,天黑过后,满城灯火才是漂亮呢。”
“嗯。”简青竹点了点头。
谯楼不远,还未走近,周妙抬眼便看见了李权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