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会儿之后,多络取了杏脯罐子回来,见到药碗已经空了,递了杏脯给她,“娘娘,若是怕苦,奴婢下一回就早备下蜜饯。”
顾仪轻抚额头,竭力笑了笑,“无事,等觉得苦了的时候,再去取蜜饯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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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巡归来,天子临朝,言官一再劝谏国祚大事。立后立储的奏疏骤然多了数倍,原本的立后人选,德妃,淑妃,因德妃降作了柳嫔,只余淑妃一枝独秀。
左相齐若唐因为年前少子齐霍许官一案,收敛风头,不敢多言,可依附于齐家这棵大树的朝臣纷纷附和,皆赞淑妃德才兼备,少时便有才名,乃是立后的不二人选。右相柳放自不应和,柳嫔虽被责罚,但也不是全无机会,他连同王、宫二臣,提议另择贤后,称淑妃入宫已过两载,可一无所出,实在不是良选。
朝堂之上,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可皇帝并不偏帮,只作旁观之态。
吵闹了十数日,有朝臣另辟蹊径,再起话头,提议要给新入京的慎王续娶慎王妃。
慎王一听说此事,吓得隔天一早就请命匆匆入宫,于堂上长跪涕泪横流,痛陈自己如何难忘早逝的先慎王妃,宛若梧桐半死,鸳鸯失伴,并赌咒发誓一辈子再不续弦。
此事才暂且作罢。
下朝之后,萧律被请到了天禄阁中,宫人皆退出阁外。
萧律额角早已急出了汗,焦躁地在阁中走来走去,“那些老东西又来害我!”他抬头凝视座上一脸云淡风轻的萧衍,口中又表忠道,“萧……皇兄……臣弟绝无此念!臣弟自归京以来,谨小慎微,连门都不怎么出,那些朝臣故意害我!皇兄,你且放心,你没有子嗣,臣弟也不会有子嗣!你什么时候有了储君,臣弟再谈此事!”
萧衍要是无嗣,他就是继承人,这些老东西啃不动萧衍这块硬骨头就又来挑拨离间,他这一次可要学聪明了。
萧衍见萧律如同困兽来回踱步,看他煎熬了小半刻,才道:“你怕什么?朕不疑心你,你就无事。”
萧律顿住脚步,端详了萧衍一息,见他波澜不惊,似不为这纷争烦扰,他不禁低了声,狐疑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他心念一动,大胆揣测道,“你……该不会是想立……顾仪吧?”
萧衍冷声道:“放肆!”
萧律顿时了然于胸,笑了一声,“柔嫔娘娘倒是好人选,不过家世差了些,要想立后,得先有子嗣才行。”
萧衍不悦道:“你滚罢。”
萧律心中得意,暗道,说中了你的心事吧,面上便服了软,“臣弟告退。”怡怡然滚了。
第89章 红宝梅花乌木簪
采薇殿不过几日之间, 又门庭若市起来。
淑妃自协理后宫,主事过上一回宫中选秀之后,便沉寂了许久, 如今再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众说纷纭之间,淑妃仿佛离封后仅有一步之遥了, 因而这几日来往采薇殿的试探者,表忠心者愈发多了起来。
齐殊疲于应对,绷着一张笑脸绷了两三日, 也不耐烦了,只对外推说要静心抄经, 不再见来客。
玉壶捧着剔红茶盘入殿, “娘娘, 这几日累着了,奴婢寻了利嗓的茶来, 娘娘解解乏。”
齐殊喝过一口茶,喉头顿感清清凉凉, “是加了薄荷?”
玉壶点头,“娘娘前两天话说得多了,声音发哑, 除了薄荷以外,太医院也给草茶配了几味药。”
齐殊喝过一盏茶后,慢条斯理道:“这几日蒹葭殿里的赵妃娘娘伤好些了么?”
玉壶:“太医院的药童说, 每日还是敷着药呢,时好时坏,听说陛下隔几日都会去瞧瞧她。”
齐殊讥讽一笑,“许是如此, 伤才好不了。”
玉壶轻笑问道:“娘娘也去瞧瞧?”
齐殊摇头,虽然知道赵家旧案在三司查办,却懒懒道:“没什么可瞧得。”
玉壶往她茶盏里又添了茶,“奴婢先前听蒹葭殿里的梧桐说笑。”见齐殊面露疑惑,她解释道,“就是原先在采薇殿里伺候扫洒的宫婢,梧桐使了银子才被调去了蒹葭殿赵妃娘娘跟前伺候。”
齐殊微微颔首,玉壶复道:“梧桐笑说,若是细细看,赵妃娘娘的眉目之间有几分长得像娘娘呢……不过远远不若娘娘娇美……”
齐殊听罢如风过,全然不放在心上,“皮相总要老的,生得再美又如何。”她脑中忽而想起另一个人来,便问,“河洛殿的柔嫔娘娘,皇帝回宫以后,可去瞧过?”
玉壶歪头,想了须臾,“典仪局的人说就去瞧过一回。同是南巡伴驾,说起来,还是赵妃娘娘厉害啊……”
齐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听玉壶又说:“奴婢今日从司薄司过,柔嫔娘娘跟前伺候的一等宫婢桃夹要出宫了,眼下连宫人名籍都撤了,不过听说桃夹今年也已经十九了,也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了。”
齐殊握住茶盏的右手紧了紧,“什么?今日就出宫?这般急么?”
玉壶歪头道:“奴婢也没细打听,听说司薄司除籍之事,也办了好几日了,或许是想趁着春日里出去,还能赶上今年相看,早早嫁人罢。”
齐殊稳了稳心神,将茶盏轻轻放下,“你有空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宫婢是因何缘故出宫?”
玉壶心中虽是不解,见她神色却不敢再问,只得应声。
西边的日头眼看就要落下。
多络为难地看了一眼殿门外跪着的身影,她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多络劝不住她,只得一咬牙又转身进了寝殿,见到端坐于紫檀木桌旁的柔嫔娘娘,支支吾吾开口道:“娘娘,桃夹姐姐还是不肯走,仍旧跪在正殿外的石阶下,娘娘……还是去见见桃夹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