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塔珠,你口中究竟几句真,几句假?
当日大牢之中所言,可是真话?
你我育有一子,如何还有分离的道理?”
塔珠气得头脑发昏,不想再同他多言,抱着肚子,翻了个身,再不说话。
萧虢满腔怒意无处发泄,可是眼前之人有孕在身,惊动不得。
他坐在塌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见塔珠一动不动,冷声道:
“再过一段时间,等边境戒备松懈,我便带你南下。”
塔珠没有回答。
* 数月之间,丹鞑边界戒备不松反而日渐森严。
若是仅齐威,萧虢二人带骑兵闯关,犹有胜算,可加上身子沉重的塔珠,绝无可能。
这一天空中乌云蔽日,大雨将倾。
塔珠走到屋外,仰头一望,见沉沉叠叠的云影中,似有飞鹰而过。
萧虢随之望去,凝神细看,一只白头黑鹰忽而俯冲而来,发出一声尖利的鹰啸。
“是你的鹰?”
他瞪向塔珠,“这又是你的计谋?”
塔珠见他眼神锐利,发笑道:
“你不信我?”
她顿觉一切索然无味:
“我难再信你,你也难再信我。”
她仰头一望,又见数只黑鹰盘旋:
“这是我哥哥的鹰,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得走了,再晚半刻,你就走不了了。”
一旁的齐威大惊道:
“三皇子,事不宜迟,我们走罢!”
萧虢拉住塔珠:
“走,随我走,上马去。”
塔珠的肚子隆得像口倒扣的大锅,她的脚肿了好些时日,根本不能策马疾行,更莫提冲破关隘。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萧虢,坚决道:
“萧虢,我不会和你走得,带上我,你也走不了,来得人既是我哥哥,便不会为难我,你自己走罢!”
空中闪过一道青雷,远处马蹄声如雨。
齐威扯过萧虢:
“三皇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扫过一眼,原地立着的塔珠,又劝,“来日方长,总有相见之日。”
塔珠又看了一眼萧虢:
“你快走罢!
再不走,若是再被抓住,少不得要掉一层皮。”
她说完,自顾自地转身要进屋,“要下雨了,我再睡一会儿。”
萧虢急切地拉住她的手臂,将她人扯得转过半圈,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你等我,过段时日,我回来接你!”
塔珠哈哈大笑:
“好啊,萧虎。”
萧虢见她笑容刺目,心知她根本不信,可是眼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他细说了。
“你等我。”
他只能重复道。
马蹄声愈近,萧虢翻身上马,见塔珠人已经走回了屋中,再望不见。
策马往垤城关隘疾行,他和齐威,加上二十骑兵,雨幕渐大,厮杀而过。
* 哈代赶到马堡之时,见到人去楼空,在屋中寻过一圈,才找到榻上昏睡的塔珠。
她躺着的那一块白布床单,已满是猩红血迹,吓得他心胆俱寒,连忙上前,拍她的脸,大叫道:
“塔珠!
塔珠!
妹妹!”
塔珠腹中剧痛,宛如一把弯刀从中捅开,她睁开眼,看到哈代,不由地长舒了一口,强忍腹痛,断断续续道:
“哥哥……
求你,保住这个孩儿……”
哈代抱她起来:
“这就带你去寻大夫……”
塔珠像小的时候一样,扯着他耳边的辫子,急道:
“就算是我死了,哥哥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哈代喝道:
“你省些力气,不要尽说胡话!”
塔珠想笑一笑,可突然见到他辫子下的火红印记,她立刻拨开头发去看,疼得哈代“嘶”一声叫。
“哥哥这奴印,什么时候来得?”
她恍然大悟道,“是因为我才有的奴印么?”
塔珠传信大幕将军,劫狱救下萧虢,通敌叛/国,哈氏一族,罪无可恕。
哈代带兵来寻萧虢,未尝不是想将功补过。
可此刻哈代却说:
“这有什么,不是大事!
如今我先带你去垤城,寻个大夫!”
塔珠泪如雨下,腹中锐痛令她更是喘不过气来。
大雨倾盆而落,哈代带着塔珠,终于在垤城找到了一间医馆。
腹中胎儿早已足月,已经到了不得不生下来的时候了,若是还生不下来,胎死腹中,就是一尸两命。
哈代着急地等在门外,屋中的塔珠疼得撕心裂肺,他来来回回踱步,汗流了一背。
苦苦捱过一整个日夜,塔珠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婴,只是瘦弱得很,不能轻举妄动。
哈代抱着婴孩细看,看不出红皮猴子的面目,可这就是他的外甥。
哈代领着塔珠在垤城隐匿了月余,容她将养。
婴孩的面目也逐渐由红转白,粉嫩嫩的,身体也健壮了些。
哈代说:
“眼睛长得像我们。”
塔珠每日看他,却觉得他越长越像萧虢。
哈代终于问她:
“如今你想怎么办?
这个婴孩怎么办?”
塔珠想了数月,已是想好了,“我不能再回王都了,这个婴孩也不能回王都。
我带着他寻个别的藏身之处,隐姓埋名,才能活下去。”
哈代正要开口,木门外却传来人声响动。
他捉过腰间短刀,示意塔珠噤声。
塔珠一手抱起婴孩,一手也摸出了红玉银刀。
垤城守卫领着王都的侍卫而来。
门外密密麻麻地站了数十卫兵。
为首的一人,手中提着烧红的烙铁。
塔珠和哈代两人,寡不敌众,一个不慎,就被四人合击,抢去了手中婴孩,递给为首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