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一看,萧衍竟然脱下了身上披着的黑袍,躬身进了床榻。
瞳孔地震!
“陛下!”
萧衍却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身,柔软的唇瓣贴在她耳垂,低语道:“朕小心些,不动你的腿便是……”
萧狗子!
顾仪挣扎着要翻过来,可被萧衍按住,只觉脖后微凉。
轻柔的,温软触感像蝴蝶羽翼,轻轻地翩然坠落。
*
一觉起来。
顾仪的伤腿确实没啥事,但她腰酸背痛,膝盖都青了。
萧衍倒是走得非常潇洒,不到卯时就往前殿而去。
趁夜而来,趁夜而走,来去匆匆,如同薄情的恩客。
桃夹坐在塌边,不明所以地往她膝盖上轻抹药膏,“婕妤是怎么伤到膝盖的来着?”
顾仪咽下一口热茶,“我是半夜睡相不好,踢到了床柱上。”
桃夹天真道:“婕妤睡相是有多不好,这得踢了多少下,才能这么青紫!”
顾仪差一点被茶水呛到。
桃夹,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顾仪摇头道:“疼倒是不那么疼。”她垂眼一瞧,桃夹抹药的食指与中指竟有些红肿,像两根细长的胡萝卜,她惊讶道:“你的手怎么了?”
桃夹连忙将手指藏进袖子里,“婕妤恕罪,奴婢手上……生冻疮了……”
顾仪“啊”了一声,“那你拿河洛殿的牌子速去太医院领些治冻疮的药膏,反正我眼下膝盖也不疼了!”
桃夹停了收下动作,嗫嚅道:“谢婕妤恩典。”
待到桃夹走后,顾仪却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安神的汤药。
萧狗子,难道就是这样售后的么!
难道真是随性而至,连这种大事都忘了!
她暗自算了算日子,觉得自己应该安全。
河洛殿偏殿里,绣荷将一碗褐色药汁递到赵婉面前,“美人,皇上心疼美人,赐下一碗安神汤药,美人,快些用了吧。”
赵婉见到那药碗,只觉如同一记耳光,刮到了自己脸上。
昨夜河洛殿赵美人记了彤史,她今日才得了这碗安神汤药。
她接过缓缓咽下,满嘴苦涩。
皇帝分明不信她,却要用她作靶子。
她于皇帝而言,尚还算个可用之人。
落英宫中,德妃捏着彤史册子,将纸边硬生生捏出了几道指印。
冬草屈膝劝道:“娘娘息怒!”
德妃烦躁地起身,在花厅中来回踱步,“让你去查乌山别宫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冬草答道:“奴婢买通了随行宫婕妤的一个宫婢,她说,赵美人在乌山确实被皇上召到了轩宇阁。还说,她之所以能得皇上青眼,是源于她在乌山上救了宫婕妤,当时山势甚险,宫婕妤不慎滑倒,赵美人用身体接住了婕妤,不惜自己伤了腿脚……而后,她又给皇上撑伞,总是献媚……”
德妃凝眉:“救了宫婕妤?伤了脚?”
冬草点头:“正是,奴婢听说还是齐都统背她下了山……”
德妃轻抚指尖蔻丹,“原是……这样……”她脸上露出个冷笑,“你再去打听打听,这齐都统……和咱们赵美人可还有别的偶遇?”
一个献媚之人,想来当然不会错过任何时机。
午时过后,秀怡殿王婕妤来到河洛殿中探望顾仪。
顾婕妤脚上留疤的事情,她早已听说了,顾仪她看向顾仪的目光就难得地带着怜悯。
王婕妤用丝帕假意地抹了抹眼角,“顾妹妹,好生可怜,竟在御花园中遇到了贼人……”
顾仪干笑一声,“烦劳王姐姐记挂了。”
王婕妤幽幽一叹,“顾妹妹本是阖宫第一得宠之人,如今才刚刚伤了腿,就被那等小人,趁虚而入,实在是替妹妹忧心啊。”
倒也不必。
顾仪笑道:“姐姐此言差矣。赵美人生得美,既善女红,又懂球戏,目前虽屈居于河洛殿偏殿,往后的前程可说不定呢……”你还是清醒一点,不要煽风点火,和主角光环作对!
王婕妤见顾仪一脸云淡风轻,喝了一口茶,转而道:“现如今皇帝无嗣,中宫空缺,这后宫之中谁要是能生出皇上的第一个子嗣,那就是皇长子,即便日后恩宠渐销又如何,妹妹说呢?”
顾仪闻言,睫毛微颤。
书中的萧衍也一直无嗣,书的结尾处停在了他和赵婉一生一世一双人。
料想之后他才会让赵婉生下他的子嗣。
顾仪淡笑道:“王姐姐,这般肺腑之言,妹妹受教了,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恩是宠,全凭陛下心意。王姐姐也好,妾身也好,只能静静等待。”
王婕妤怒其不争,摇头道:“你才是一殿之主,收拾个偏殿中的美人又有何难!”
顾仪眉心微蹙,“确实不难……”她缓缓又道,“可宫里的规矩也是有的,赵美人并无不敬,妾身也无从置喙。”
王婕妤见她朽木不可雕也,败兴道:“既如此,也不劝妹妹了,改日再来瞧你。”说罢,真就走了。
六宫各有心机要忙,这一个白日就这么吵吵闹闹地度过了。
戌时过后,朱雀宫门大开。
守门侍卫见身着蓝衣飞鱼补子官服,头戴帷帽之人自宫门缓步而出,齐齐跪拜道:“参见高公公。”
高公公出宫皆覆黑纱帷帽,众人习以为常。牵马的宫人早早地就等在朱雀门外,只见高公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黑马一路疾驰入城,直到城西的一间茶肆前方才停驻。
茶肆店门紧闭,唯有巷道之中半开的侧门可供出入。
漆黑甬道中,微弱的光芒自门缝透出,如一柄快刀斜照,初露刀刃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