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圈,她觉得自己脑容量实在是不够了。
为什么感觉自己读了一本盗版书,这么多隐藏的故事线提都没提。
槐花,一个小配角身边的二等宫婢,就这么苦大仇深?
顾仪乱糟糟地胡思乱想着,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屏翠宫外。
宫侍揖身道:“才人,这就到了,夜深了,再过半刻,就要落锁了,才人还是早些歇息。”
她道了一声谢,“劳烦公公引路。”说罢便转身进了屏翠宫。
桃夹立在檐下,见到灯笼一晃,人就急急迎了出来,“才人,没事罢?宫正司可有为难才人?”
顾仪闻声,凝眸注视来人。
桃夹面上一惊,转而一笑,“才人为何如此打量奴婢?”
顾仪抿嘴一笑,“没什么,今日事多,我只是有些倦了,早些伺候梳洗罢。”
一更鼓响。
秀怡殿西偏殿内烛火长燃。
素雪是新分给婉美人的贴身宫婢。
见到婉美人仍旧在灯下绣裙,不禁出声劝道:“美人,天色已深,绣了一天了,还是歇歇罢,莫要伤了眼睛。”
赵婉停住手中动作,抬头看了一眼纱窗外的月影。
“原已经这样晚了……”她低眉婆娑起手中的月华裙,裙摆轻晃,灿若月华。
素雪笑道:“美人好技艺,此裙甚美,美人若是穿了,见到陛下,定能博得圣心。”
圣心。
赵婉心中委实忐忑不安。
阿衍既已知她就是当年济州沧郡他以玉相赠的女童。
虽是封了她一个婉美人的名号,可她知道,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中。
并且,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赵桀的后人。
东宫辅臣,太子少师。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针线,“伺候梳洗罢。”
隔日一早,碧空澄澈。
赵婉去秀怡殿正殿请过安,便换上了新制的月华裙去游御花园。
园中桃林硕果初现。
下朝过后,高贵公公煞费苦心,劝了许久才将皇帝劝去游园。
“陛下勤于政事,可也该松快松快,眼下桃园里刚挂果儿了,个头虽小,尚不能摘,可赏赏景,逛一逛,不也有趣儿!”
萧衍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他。
未脱朝服,就往御花园桃园而去。
行至桃林,一行人就听到了一阵悦耳女音。
可唱得是《园有桃》。
高贵心中发苦,侧脸一看,皇帝的脸色果然暗了下来。
是哪个小人,这么不长眼!
萧衍放轻脚步,朝林中行了数步。
一道身影,隐于林间。
萧衍被晃得闭了闭眼,只觉她身上所着裙摆流光,煞是晃眼。
可见她立在枝叶叠翠的桃树下,踮着脚尖摘桃。
他胸中微动,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高贵公公察言观色的功夫已入化境,他见皇帝露出难得一见的怔忡之色,目光之中更有几分欲语还休的怀念之意,牢牢地锁住那桃树下的身影。
顿时精神振奋。
老天爷开眼!
赵婉察觉到身后的细微声响,她缓缓地转过了身,目光与皇帝的目光不期然相遇。
她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高贵一看,更是一喜。
是个美人,还是当夜湖畔被封的婉美人!
他含笑扭头看了一眼皇帝。
却见皇帝脸色骤变,眸中再无眷念之色,只冷冰冰地注视着来人。
老天爷!
不过片刻,皇帝一语不发,旋身即走。
赵婉立在树下,神色僵硬,面色煞白,不复来时之姿。
*
顾仪睡到日头高照,被热醒了。
她睁开眼,背上汗津津的,躺在木榻上却不想动,只随意地捉过枕头旁的团扇给自己扇风。
有一说一,其实住在屏翠宫真心不错。
不用每天去给人请安,也不必担心有人串门。
就是少了冰,有点热。
她呼哧呼哧地给自己扇了一会儿风,桃夹才端了水盆进屋。
“才人醒了?奴婢给才人取了井水,擦擦身,就不热了。”
顾仪撩开纱帐起身,见桃夹将雪白布帕扔进瓷盆中,轻轻揉搓,十指纤细。
她接过冰凉的布帕,道了一声谢。
申时过后,顾仪拿起了捶棒,去庭院里练习捶丸。
昨日虽然起了波折,但捶丸不能荒废。
这是她已知的能够攒到钱的最快的方式。
一切为了银子。
不过她今日练习,稍稍减了力道,着重球路,十击之中,唯有一两次能撞上砖墙。
萧衍驻足朱红宫墙之外,悄然而立,只听耳边时而传来咚咚声响。
木球轻击石墙。
果是耽于丸戏。
他一人信步西苑,不觉就来到了此处,默立屏翠宫墙外。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为何。
他若是疑心顾才人,方才听得捶丸之音,就该知晓她昨夜并未撒谎,转身离去即可。
可他却没有动,在这里默然立了许久。
不见其人,不闻其声,能听到不过是捶丸发出的间或声响。
荒谬至极。
他实在是荒谬至极。
七月流火,下过几场暴雨,天就凉了稍许。
敬事房总管武公公终于盼来了皇帝翻玉牌的日子。
他从前总是眼巴巴地等着这一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这一天。
每日必用丝绢轻轻擦拭碧绿玉牌,用金粉时时补漆,勾勒字样。
可他总是欣然而往,失望而返,徒留满心凄然。
是以,武公公前些日子参加了几场法会,开始学起佛来。
学会放下心中执念。
他捧着梨花木鎏金托盘,高举于顶,迈着小碎步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