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池牧之亲吻她的额头,没让她太失落:“有事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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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觉得梧桐大道这么长。
几百米路,池牧之自己一个人走,如同踩冰刀。本来觉得她的搀扶碍手碍脚,现在又有点犯贱。
死攥成拳的手心尤留有她的温热。
她的手并不软,掌心还有四个新茧。稍稍划手,并不粗硬。也不知道她嫌不嫌捏拳的时候膈应。
雨里道路跟打翻的墨汁瓶一样,漆黑一片。
池牧之步履如飞,又冷汗直流。
半道儿咬牙停下,往回看了一眼,李铭心仍在原地。
黄澄澄的灯光打在瘦瘦的一只身上,像条流浪狗似的。
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吗?
想起那杯丢掉的奶茶,还有她说的经常漏雨的童年。池牧之心里叹了口气。
她最好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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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结束掉关系,没有联系她。
今天她能因为钱跟他在一起,明天就能因为钱离开。池牧之不会在身边安一颗zha弹,也不想掏心掏肺去喂一条豺狼。
李老师头颅高贵,求人也要站着求,一通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周六再出现,她安静得像一根纤维。
他没继续追求。她冰雪聪明,能猜到原因。
她自称人生多雨,他也不爱给人下雨。当一切没发生就好。
池牧之捏着棋子,伸手招呼她过来。
结局写好,心无杂念,像个成年人一样办事说事,让她继续工作,好好上课就行。
李铭心见他好脸色,明显迟疑,靠近时很警惕,往沙发角落小心一坐,那架势,她已经先他一步撇开了距离。
操。
奶奶走前,跟池牧之有过一段对话。
她在床上瘫了三年,不知他和于芝之分开,人生重大变故的一年多里,她都以为他在上学。
见他女朋友没一起出现,当是吵架,她语重心长:“阿牧呀,对女孩子要耐心的。”
池牧之哄她,顺着她的话题往下接:“我还不够耐心吗?”他谦和懂礼,很少发脾气,心里炸了油桶,也能谈笑风生。
他自认耐心不错。
奶奶点评:“你心里燥。”
少时,有两次考九七九八,挨过父母骂,后来考不到满分,他就会藏起来。
他模仿厉害,私下解决掉很多签名,直到被奶奶发现。这事儿被拿出来说过好多次。有大人炫耀的成分,也有指责他太过好强的意思。
别人眼里,根本没必要藏。但他挨过骂,知道不是满分有挨骂风险,所以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以抵触那种不确定性。
这种性子长大后也存在。
池牧之不以为意。心里再燥,旁人看不出就行。
遇见李铭心,他清晰摸到了“燥”。那种不确定性。她像团雾。就算把所有答案写在面前,还是分不清她到底脾性。
电话里,他向李铭心坦明过,他小心眼。
她娇笑,回他,她死心眼。
当时还以为是对仗,静下来想,还真是。
他们都没撒谎或者隐藏。也没细究对方的坦诚。
走前,他在李铭心额角落下一个吻。刻意的,想看她什么反应。
李老师应付得很自然,扒住沙发背,笑盈盈说自己赢了棋。
池牧之捕捉到她发虚的探究,好脾气地夸她。
庄娴书煞风景,说她想接吻。
池牧之面无表情,拎上运动袋,走出门外,心里后知后觉浮上一声骂。
第65章 猫女狗男
调看档案, 她有母无父,不是贫困生。
申请过一年勤工俭学,没排上队。尽管学校的资料很少,但看得出她非常努力, 大一和大二绩点差很多。大一连三等奖学金都无缘, 大二之后年年一等奖学金,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种经历, 换别人能开自媒体挣钱,她头脑不灵光, 挣钱走女性主义倒退思路。
池念说她不爱玩手机,池牧之本来不太信, 看她记东西还用纸, 不得不信了半分。
有点想笑。脸部肌肉尚未调动,她的身影马上像只流浪狗,撞进脑海。
路灯下小小的身影, 下了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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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雨。每逢雨, 都要在鬼门关过一趟。
前几天脚踩刀锋的记忆崭新, 池牧之没有大意。
他想试试控制变量, 让人提前配好药,两天没饮酒, 估计一下两粒药量行不行。
从程宁远家回来,差不多九点。地下通道与电梯间的门形成对流, 他站在中间,静静感受风,又抬腕看了眼表。
9点10分。
上楼,她在。
雨不是个沟通的好天气, 他与她打招呼:“李老师好。”
李铭心朝他鞠了一个深躬,跟给死人鞠躬似的。
再抬起头, 是一张写满嗔怒的脸。她刻意扎起头发,经过身侧,带起地下风量的旋涡。
有点脾气了。
池牧之一边脱了西装一边往房间走,到走廊,他脚步定住,感觉那阵小风犹在脚下穿梭。
低骂了一声操,又套回了西装。
雨越下越大。九点多,太白大道上只有车没有人。
她形单影只,站在震颤的雨幕里,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池牧之降下车窗,让她上车。
她本来死死不动,仇恨地看着他,又忽然听话,湿漉漉地进到车里:“对不起,我湿的。”
这话真暧昧。好在池牧之无心暧昧。
她的每一步反应都和普通人有偏差。不奇怪了。
“为什么不打伞?”
“今天想淋雨。”
有病。
帮她系安全带,池牧之依旧想吻她。她故意不看他,脸浇得冰凉,呼吸声很小,靠近时没有一丝人味,真像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