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焦(208)
“......”邹榆心手搭额头,无话可说。
她想把他们塞回肚里,折返到生育前,哦,不对,结婚前……
过了会,顾弈推推她:“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啊?”邹榆心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少的顾弈怎么会主动问她这种事。
他偏头没看她,揉揉鼻子:“媳妇儿。”
邹榆心瞥了他一眼,胸口再次堵上一口气。
她没理他,转身往厨房去。
楼上的黑子——也就是顾梦男朋友,正在弹琴,排演除夕晚的节目。
虽然午饭在爷爷奶奶家中进行得十分不愉快,但黑子心态不错,反过来安慰顾梦,并没有配合他相貌,摆出阴郁神态。
小楼里,吉他声荡漾着压抑的愉快。顾梦的笑声很大,关在门里,看样子很开心。
顾弈听了会,又跟进厨房,问邹榆心:“没有想要的媳妇,那我到时候就随便找。”
邹榆心放下手中舀冷饭的木勺,“我说了有用吗?”
顾弈赞许:“确实没用。”
她额角神经一阵跳痛,“那你还来问我干吗?”
他拉开红木凳子,帮她剥毛豆:“随口问问。”
邹榆心扫了眼那毛豆,看也不想看他。
世界大战爆发在除夕下午。
黑子和顾梦准备的节目还没开始,仅报了个幕,爷爷黑脸甩袖回房。
南城除夕有烧经的习惯,奶奶对邹榆心说,等会要见祖宗,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了祖宗的心情,这有碍顾弈顾梦这些孙辈的运势。
孙辈们一个都不敢出声,只能由邹榆心做这个尴尬的恶人。她抱歉地把黑子叫出去,在校内散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远赴他乡过年的外乡人。
烧纸钱金元宝祭祖,顾梦一直压抑自己,轮到她磕头,用力很猛地发泄自己,磕得哐哐大响。
幸好顾弈作为男孙,排在姐姐前面,后面几个堂妹乖顺,见她这般,不敢浑水摸鱼,也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
下午四点,开饭前,顾弈接到了程青豆的电话。
她一家到大伯家吃饭,他家附近装了程家村第一台公用电话亭。
青豆借了大伯的电话卡,打去两个电话。
一个给东门桥家属院,给虎子妈张蓝凤。接线的李阿姨大嗓门喊人后告诉青豆,他们回父母那里过年了。
另一个打给了顾弈。她特别聪明地打到他爷爷奶奶家,接通后还礼貌地字正腔圆:“您好,请问,顾弈在吗?”
顾弈愣了一下:“怎么是你啊?”要知道,从家属院出现电话开始,程青豆打电话给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青豆咯咯傻笑:“快点夸我!”她拨号码的时候就开始得意了。
顾弈置身一片嘈杂,身边挤了一波小孩,什么话也不好说,只能问她:“你那方便打电话吗?”
“还好,装了个电话亭。”
“那行,晚上你再打给我。”又提醒,“打到我家。”
青豆咦了一声:“你想得美。过年就这么一通。”
没两句废话,青豆掐准一分钟,很替大伯省钱地挂断了电话。
顾弈听着嘟嘟声,有些后悔教她淑女先挂的事儿了。她电话挂得可真是干脆利落,猝不及防。
第90章 1995·冬 ◇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3◎
大年三十, 南城万家灯火。
过年学生回家,学校本就荒凉,此刻家人齐聚一堂,本该喜庆喧闹, 哪料气氛丧如上坟。
家中无喜事, 实在没别的好说, 只能祭出顾弈来冲喜。他打小优秀,什么都能拿出来吹牛。叔叔们给顾弈戴高帽, 施展社交技巧, 纷纷预订看牙名额,顾梦也不甘示弱, 说她也有好消息要说。
邹榆心不让她说,“有事我们回去说。”
顾梦非要说, 还奇怪,“顾弈这么牛, 我也不能太落后。”
“你牛什么?”邹榆心努力控制自己。
顾燮之压住她的肩, 对顾梦说, “年三十, 爷爷奶奶都在, 少说点,吃完回去说。”
黑子为了不给老人添堵, 没上桌, 一直在外头抽烟。
想到他大年三十陪自己回来,却只能在外头吹风, 没饭吃, 再是美味佳肴, 顾梦也难以下咽。
她无法忍受他们虚伪的笑容, 厌恶粉饰遮羞的体面。
一秒捱一秒,终于忍无可忍。顾梦搁下筷子,深鞠一躬,说吃饱了,抱歉先走一步,明早回北京,今晚睡火车站。
搁筷子、走步子、穿外套,一系列动静在无声无息的僵滞中被放大。碗筷清脆,衣料窸窣,脚步闷响,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回头若无其事问邹榆心:“户口本在哪里?我回去拿了就走。”
顾燮之:“你先回去,我和你妈吃完饭跟你聊聊。”
顾梦自顾自,耀武扬威般:“北京那块儿领证好像没有户口本也行,开个证明就可以了。”
顾燮之:“你什么意思?”
外头爆竹声响的时候,屋内也不甘示弱,一碗红烧肉被用力掼在地上。是爷爷摔的。
顾弈低头,游离般闪过片刻恍惚。
他看着瓷砖上冒着热气的油物,想起了程青豆。她要是置身此地,看见这么一大碗红烧肉没了,大概率要心疼死。
这道声响加速了顾梦的离开。顾弈想也没想,追了出去,一把拉过她,意外看见了两道泪痕。
原来顾梦也会流泪。
顾弈拉她和黑子上车,带他们去拿行李。
驶出原理工大的老校舍院,顾弈问她:“真的不多留几天吗?”
顾梦话很决绝:“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这次回来是想跟家里说一声,自己找到幸福了,在北京一点也不苦,可照这两天情况来看,他们并不希望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