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也知道一些女人会以分手作为试探男人的伎俩,可是海若不是这样的。
他不敢问,怕结果不会让他好过,但是就这么拖着也难受,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况,甚至连一块浮木都没有。随时都会有大浪袭来,将他淹没。
黎海若听到段逸凡的叹气声时就醒了,她近来总是睡得很浅,一点点的声音都足以将她惊醒,稍微短促有力的便足以使她心跳加速。她闭着眼感觉他的手停在她的头发上,一点点细细的痒在她的耳旁,像蝴蝶的翅膀不经意飞过。
他的叹气声很低,压抑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黎海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
很低的声音,比叹气声还低,每个字都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压抑住颤抖。
我爱你,段逸凡,只能对自己说。
打开电视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女明星美丽的脸,似乎是一档有趣的访谈节目,结尾处,女明星说:“生活其实是一场巨大的不幸,所以我们要累积起微小的幸福,最后足以抵挡这场不幸。”
分心去听的时候,年连切苹果的刀险些划伤了手,吓得她心一紧,过后长舒了一口气。或者她从前某时某地累积起的幸福足以帮助她抵挡了这次小小的不幸。
黎海若坐在电视机前,轻声地复述:“巨大的不幸么?”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照例心惊。
年连的声音响在耳旁让她感到有点惊喜,
“海若,出来吧,我在关桥广场等你。”那边顿了一顿,继续道:“哦,就这样吧,别迟到。”挂了电话。
年连的一贯方式,完全不给她犹豫考虑拒绝的时间。
关桥的“索门”。
黎海若抬头看木质的拼字,脑海中浮现“玩笑”二字。
进门以后,就看见一只手臂远远地伸出卡座冲她招手。
卡座的恶趣味。黎海若有些好笑地撑着额头看着对面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
“我发现这家店的情调还不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起来的?”
“大概两三年前吧。”黎海若想了想回答道。
“哦,你常来?”
“恩,算是吧。”
太多的话想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口。
黎海若看了看外面的天问:“带伞了么?”
年连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问:“没开车么?”
两人对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算了,我们就坐在这里,等雨停吧。”
两人东拉西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云压得很低,却一直没有落下雨来。
不知是哪一处话题空白的时候,黎海若轻声问:“年年,还不打算定下来么?”
年连一顿,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她直视黎海若的眼睛回答说:“我害怕。”
“恩?”
“我怕我总有一天想逃跑。”太多措手不及的变化,她只想逃避,她清楚地判定自己还不够成熟,不能安定。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雨下了起来,斜飘着淋湿了玻璃,一圈一圈顺着光滑的表面流了下去。挡住了视线。
“这样的雨,春天不多见。”看了半晌,黎海若开口说。
年连点头。
四周的声音都湮没在雨里,哗啦啦的声音,下得极大。
两人谁也没说话。
像从前很多个夏季的夜晚,校园里有一处小湖,湖旁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她们总爱站在上面,只有两盏白灯,黑夜很暗。
年连的印象里有段时间,海若总爱站在上面打电话,心情不好,说话声音低低的,甚至有的时候都带着哭腔,她别过头背对着她站着,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站在石头上,向草坪跳下去,一次又一次,裙摆带起风“呼”的一声,有时盖过了她啜泣的声音。
“可是,年年,有的时候你不去尝试一下怎么会知道呐?”正想得出神,黎海若的声音突然响起,年连转脸正看见她微笑地看着自己。
“尝试?”
“本来就不是完美的人才拥有婚姻,婚姻也是两个人共同学习的事。”
年连笑道:“我从前就发现你有教科书的天赋。”
黎海若亦笑:“是的,我至今没有放弃青春励志剧。”
年连以为这个话题完美地跳过去了,可是黎海若显然不这么认为:“年年,一直逃避肯定不是办法。”
年连闻言,叹了一声,“海若,你知道从前那个宋歌么?”
海若点点头,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她从前多厉害一人,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后来结婚了,老公外遇,她竟然什么都没说,也没离婚,就等老公回头。”
“或者爱情是刚性的,婚姻却是柔性的。”黎海若总结道。
“可是,我不想那样,有了负担。”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何少就非得出轨么?”
“我这只是一个比喻,比喻而已。”
“年年,这并不构成你畏缩不前的理由。”
“我只是担心事情不尽如人意罢了,甚至都不能差强人意。”
“没有什么事是尽如人意的。”
年连捧起咖啡杯,凉了。她放下杯子,打量着黎海若,
“你说,是不是何少派你来的?”
“年小姐,今天明明是你约的我。”
“那你呐?”老这么处于劣势,她也得反击。
“我?”黎海若一顿,“就这样。”
“就哪样?”年连微眯了眼,挑眉问道。
“我发现你现在的表情特像一人。”黎海若笑着说。
“别打岔,休想转移话题。”
黎海若笑出了声,现在学聪明了,“我当然没你那么多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