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宝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苏先生这样客气,等我出去,以后攒够钱一定如数奉还。”出去当然是目前最紧要的。
三人又合计了一番,两人便离开了。
傍晚,太阳刚落下,岳青宝就被放出了牢狱。
青宝大感欣慰,没想到苏亚此人办事如此有效率。
她从大狱里出来,高高兴兴地回了古茶胡同,一进门,就见徐妈迎到了面前,“岳姑娘受苦了啊,赶快进屋来,我给你烧好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岳青宝进监狱,并没受多少罪,就是没洗到澡,多少有些不方便,立马道了一声谢:“那谢谢徐妈了啊。”
等她跑完澡,吃了热饭,才见徐妈拿出一封书信来,“这是岳姑娘的信,几天前就来了。”
岳青宝赶紧接过来一看,牛皮纸信封上写着“致阿姊”,果然是于连寄来的信。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信写得不长,于连先是祝贺她找到工作,然后写说婚礼当日如何如何,父亲母亲发现她逃跑以后,立马撤了婚宴,对外宣称生了急病,可是到底还是得罪了余公馆,又说余幼之穿着黑色西服等不到新娘,站在岳公馆外,好久不肯走。末了说,外公木时新被气病了,不过只是小风寒,外公身体一向硬朗,料想几日就能痊愈。
青宝很快读完,心里生了几分内疚,默默期盼外公早日康复。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今天出门,难得的暖阳高照,青宝在街边随手买了一份报纸,封面极为显眼,赫然是“银行家木时新贪\污入狱”几个粗体醒目大字。
岳青宝先是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去读,仍旧是一模一样的大字。
她顿时停下脚步,站在大街上读报,一目数行,读得匆匆,报上说木时新勾结军队私挪军饷,囤积金银,租借外商,从中获利,又说他动用私人关系,一直在县城小镇卖官鬻爵,牟取暴利……末尾说贪\污证据确凿,木时新已下狱接受调查。
报纸上所描述的这个人和青宝印象中的外公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她肯定这报上的新闻绝对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木家从不缺钱,外公何苦做这样的勾当?
青宝卷起报纸,飞快地跑到报馆,顾不得许多,借了报社的电话机先往岳公馆去了个电话,没人接听,又往木公馆拨了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岳青宝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电话机前站了足足半刻,才转身去找苏亚。
苏亚见岳青宝好端端地站在面前,有些诧异,他明明还没有去金公馆走关系,怎么这会儿青宝就被释放出狱了,不过他还来不及细问,就听青宝急急说道:“苏亚,我家中有急事,我要回家一趟,特来告假几天。”
苏亚见她神色慌张,一时也紧张了起来,“出了什么大事?”
青宝摇摇头,不肯说,只道:“我必须得马上回去,希望报社能够通融几天。”
苏亚只得点头道:“没问题,可以告假几日。”
青宝道了声谢,脚步不停地向外跑去,她急急跑回古茶胡同,开始收拾行李,徐妈大惊道:“岳姑娘要走了?房钱可是交了一个月哩。”
青宝一面收拾,一面答:“我家中有急事,必须得回去一趟。”
徐妈点点头,劝道:“岳姑娘不必太过焦急……”说着,也动手帮她收拾。
青宝不便多言,拿上收拾好的皮箱就要走了,“谢谢徐妈这段时间照拂,也替我谢谢你家少帅。”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心急如焚地跳上前往南城的火车。
木公馆不在省城,而在距离其不远的南城。
火车行了将近一日,到达南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岳青宝找了一个脚力师傅前往木公馆。
南城是不夜城,市中心多得是歌舞厅,晚上仍旧热闹,冷风里夹着脂粉香,吹得人飘飘然。
若是平日里岳青宝一定擦亮眼仔细走马观花,可是今夜,她全然没有这份心情,只盼早日见到外公才好。
木公馆伫立在城外,是一栋极其壮丽的白玉别墅楼,共有三层,住着木时新及其膝下三房子女。
脚力师傅刚行到近处,岳青宝抬头就望见公馆外挂着两只白晃晃的大灯笼,在寒夜里随风摇曳。
她的胸口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猛然收紧,心里忽然害怕到了极点。
木公馆的厅门大敞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有人来往,皆穿着白衣缟素。
岳青宝提着皮箱下了人力车,腿脚发软,路都走不稳了。
走到进门口,才有听差发现她,那人唤了她一声:“青宝小姐。”就呜咽了起来。
岳青宝转脸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推半掩的大门。
门被推开,哭声便传进耳朵,一声高过一声。
岳青宝的眼里却只剩下正堂中央一个极大的“奠”字。
她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第 27 章
正堂桌上供奉的是木时新的黑白相片,表情肃穆,笑也未笑,再不复她记忆中慈爱的外公形象。
岳青宝喉咙剧痛,“哇”得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耳边的哭声骤然停止,有人急匆匆地走到她面前,眼前是旧式旗袍的下摆,黑底白牡丹,入眼是一双纯白缎面绣鞋。
青宝抬起头来,“娘。”
木慧然满面泪痕,抬手就给了青宝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用了大力气,青宝偏也不躲,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满室寂然,木慧然的双眼布满血丝,近乎恶狠狠地注视着青宝,见她脸颊红肿,闪过几许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