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译成犹豫了。
如果这个岳青宝真的走了,陆远山肯与桂勉交好……
偌大的书房沉寂了下来,窗外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书房后的里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汤姆兄,若是为难,那就由我代劳吧。”
青宝听出这个声音,浑身一震,难以置信道:“余三。”
只见余幼之从里间走了出来,他今天是受邀来参加军统府婚礼的,因与孙译成私交甚好,才先来孙公馆等他,却恰好见到了岳青宝。
孙译成彻底地把余幼之忘在了书房里间,如今见他出来,反而有种如释重负感,“幼之兄。”
余幼之见到青宝,目光瞬时柔和了不少,缓缓道:“你瘦了许多。”
岳青宝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她避开了余幼之的目光。
余幼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转头对孙译成道:“孙先生今天就当没见过青宝罢,我与她相识多年,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我的司机停在后门,此际我们就不打扰了。”
孙译成见余幼之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下定决心道:“那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青宝和余幼之绕到书房背后的里间,谨慎地避开小武从另一侧出门,下楼,一路走到后门。
岳青宝坐进了汽车,心跳飞快,掌心满是细汗。
孙译成站在车窗外,不敢久留,只说:“岳小姐,保重了。”
岳青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孙先生,也保重了。”
孙译成手心抚上额头,眼中浮现出些许不忍来,“可……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吗?”
岳青宝怔忡了片刻,摇摇头,只说:“没有了。”
目送汽车渐行渐远,孙译成似乎才渐渐回过神来,双腿蓦地开始发软,我怕是要被弄死了。
岳青宝沉默地坐在汽车后座,两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余幼之开口问道:“可想好去哪里了吗?”
岳青宝轻声说:“就送我去火车站吧。”
余幼之答道:“北平火车站今天怕是不行。”
岳青宝想了想,“请往西开,找一个附近城镇的小火车站。”
司机闻言点了点头。
余幼之低低笑了一声,自嘲道:“你当初也是这么跑的……”
岳青宝侧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对不住你,今天谢谢你帮我……”
余幼之看她眼中满含愁绪,想到她竟然同陆远山在一起,心中不免沉重,“你爱那个陆远山?”他想起从前青宝说不爱他,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可她竟然愿意何陆远山在一起,是因为爱他么。
岳青宝转回头,沉默不语。
她侧头去看窗外,城中心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朝着城里的军统府的方向行进,只有他们这单单一辆车与大流擦肩而过,往城外走了。
车子一路开到西边的小镇,这里有一个火车站。
岳青宝扣好大衣走下车去,“余三,保重了。”
余幼之见她一件行李都没有,担忧地问:“你要去哪里?”
岳青宝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不必担心,我还有钱,想去西安,找我姐姐。”
余幼之想起岳爱华确实嫁去了西安。“你若是以后想要帮忙的时候,来信给我,或者,公馆里的电话,你知道么?”说着,余幼之着急地摸出纸片,留下一串号码给她。
岳青宝无意再找他,却出于礼貌,不好直接拒绝,接过了接过号码,“谢谢你。”
火车离站的时候,青宝看着空空如也的月台,还是想到了陆远山。
想起了她第一次逃跑,见到他在月台上的模样。
军统府的婚宴一直举行到深夜。
天上没有星子,挂起了一轮残月。
陆远山见了许多人,喝过许多酒,散场以后,他直接回了原本的卧室,脱掉礼服,扔破布似的丢到地上,动手扯掉领结,倒头睡觉。
有人敲门道:“少帅,走错房间了,喜房不在这里!”
陆远山倒在床上,头痛欲裂,“滚滚滚,都他妈滚!”
门外再没有了声音。
桂兆婕头顶红布,还端端坐在喜房的床榻上。
李妈妈出去问过一圈回来后,揭开她头顶的红布,见她一双眼睛都熬红了,连忙劝道:“听说新姑爷喝醉了,已经睡下了,小姐不必再等了。”说着,就打了盆水来伺候她洗脸。
桂兆婕脱了喜服,赌气似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李妈妈只得劝她道:“姑爷是怜惜小姐还小,这会儿喝多了,才不过来哩。”
桂兆婕睁着一双红眼睛,“李妈妈,莫再哄我了。”她顺势倒在床上,头趴在枕头上。
李妈妈叹了一口气,把她翻过身来,给她盖上了被子,桂兆婕今天也是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陆远山素来醒的早,不到八点,他就起了,收拾完毕就往宅院走。
万万没料到自己一觉醒来,天就变了。
岳青宝竟然跑了!
☆、第 50 章
岳青宝到达西安的时候,也是早晨了。
秋天的早晨起了一层薄雾,风吹在脸上,却是有些干燥。西安比北平更加干冷一些。
岳青宝逃跑得匆忙,外面只穿着细尼大衣,倒也可以御寒。
她摸出口袋里周安寄来的书信,叫了一个脚力师傅,按照地址去找。
周安给她的回信说,让她有空就去西安探望他们。因此,青宝这一次去也不算特别突兀。
岳爱华嫁去的许家在西北做药材生意,虽不算富甲一方,家境却也是殷实。
周安带着岳念华来西安与岳爱华团聚,并没有打秋风的主意,她用手里的钱买了一个小宅子离许家不远,做了个近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