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倏然大变，来不及细听，低头之际，黑色的巨爪已经靠近，似要将他贯穿。

各大宗门之人都屏息观看，纵使他们知道李知微可能不会赢，但也绝对想不到高傲如他最终这般简单地死在巨兽的爪下。

“什么情况，要输了吧......”

“李知微怎么不动了......”

“还等什么，就现在列阵吧！”

“知微……李知微！”

李知微的眼前又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像是在雪地中孤单行走之人，拖着疲惫的步伐，不知去往何方。

忽听见朱钗被风吹响的悦耳铃声。

谁在叫他……嘈杂错乱的妖哀之中，谁的声音会那般安定柔和？

“知微!”

“李知微，打架不要发呆。”

李知微微顿，眼前的雪似乎被柔和的春风吹散，水流驱散腹部的燥意。

他看见了风雪之中绽放的桃花。带了些枯萎的病气。

他还看见……

龙爪穿过了她的腹部，以及她惨白的脸！

宋轻轻胃里翻江倒海，嘴中蔓开铁锈腥甜味。怕吓到他，又将血吞回肚子里。

“知微......”

“李知微，你害惨我了......”

“我就说妖丹不能乱吃吧。”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丹田上，还在向他灌输着灵气。

“轻轻，对.....对不起，我……”他颤抖地伸出手，却没能抓住她。

她生气又哭笑，脱力从半空栽下。

裂帛的声音尖锐且细长，她望着李知微，他正抓着她破裂的衣角，愣愣地盯着她。

宋轻轻从未见过这样的神色和面容。吃惊、绝望又带着无止境的惶恐与哀恸，他毫不犹豫随着她下坠，努力去够她的手。

她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指尖，却无力去握住，听着一点点锦缎裂开之声，然后化作轻飘飘的白纸，坠入虚空。

李知微的脑子混混沌沌，他追着她的身影，不断在雪中跑着。

桃花飘败，他伸手去接，奈何花瓣穿过指缝，溅在地上，血红一片。

彻底清醒时，血泊中躺着她。

天旋地转。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人，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仿佛一切背景都是虚空。

不可能吧，不可能。

明明前一秒还在对他笑，现在却双眼紧闭……

他被围过来的人群撞到肩膀，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来，疯了般用力推开人群，冲过去抱着她轻飘飘的身体。

他难以置信。不敢用一点力，发出半点声音，怕将她惊醒。她只是睡着而已。

“宋道友，死了吗......”

“宋道友忽然冲上去做什么？难不成想救李知微？哎……她对李道友一片真心。”

“都快让开！快让开！”碧衣药修推开人群上前，手指探上她的灵脉。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活着吗？”

宗门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最终听见施清无奈的叹息。

“宋道友她死了。”

真的死了。

他的双眼不能聚焦 ，捧着她的脸，却看不清：“骗人，轻轻你不是鬼吗？”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经历一场恶战，灵云山草木凋敝，一片荒芜。焦黑的土地上，正躺着巨龙被斩开的尸体。

以及被粘液鲜血覆盖的凝水剑。

他们不知道，为何宋轻轻能忽然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更没人能想到，曾经那个被众人嘲笑是废柴的女修，今日却做了一回屠龙勇士。

寂静无声中，终于有人大哭起来，冲进了人群，大喊大叫。

“宋轻轻！我之前还说好跟你决斗！你怎么可能死了呢？宋轻轻你快醒醒，我还没来得及一雪前耻啊！”

京墨宗的人去拦，“喻师弟！喻师弟回来！”

一把剑将喻飞昂吓退。

李知微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不肯撒手，双眼阴郁地看着所有人，“都滚开。”

月觅看着失魂落魄的李知微，无奈道：“人既已死，你该放下执念。她既杀了那只蛟龙，我便兑现方才对她许下的承诺，放你一条生路。”

“我说了，她没死，没死。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豆大的泪珠滚落，他哭了。

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理解，蹙眉，擦干双眼，又伸手替她擦干净脸上血泪。

沈玉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站着双眼泛红的凌婴和仙霞宗的弟子。

他睨着李知微，压抑住怒气，“今日她为救你而死，我不与你计较之前的种种恩怨。她的尸身，我们要带回仙霞宗。”

李知微将手中的人抱紧了些，双目空洞着，沉默许久才说话。

“你们很奇怪。她根本就没死，她没死。而且，我绝不会放开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李知微将灵力尽数注入少女的尸身之中，像是想向众人证明。

一边轻柔着吐露她的名字，“轻轻，睁开眼看看我。我知道你又想骗我。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你别想离开我……”

众人皆愣住。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明明他神色看上去无比平静，行为言语却像神志不清的疯子，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失控。

沈玉真关节泛白，声色喑哑：“她死了。就算你灵力耗尽，一身修为废掉，也救不回来。”

紧攥的心彻底被人撕开，破开一个大口子，寒风呼呼的灌了进来。

他茫然望着怀里的人，手指认命般按上她的灵脉。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真的死了。

世界上唯一待他好的人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