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微：“是我。”

她又羞又恼，“咚咚”拍着浴桶的边缘以示不满，“姑娘家洗澡你怎么能进来！快出去！”

李知微柔柔道：“轻轻，我不会看你。只是你洗得太久了，我有些担心。”

是有些久了，浴桶里的水都凉得差不多了。她起身，背对着屏风，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好，还没来得及套上外衣。

腰间一紧，两条胳膊像蛇一般将她绕住，李知微从后背抱住了她，下颌抵在她的头顶。

他问：“衣服穿好了么？”

宋轻轻：“明知故问？”

他笑：“轻轻，我说了我不看，闭着眼睛呢。不信你转过头看看我，我何时骗过你？”

宋轻轻颇有些气急败坏：“先松开我，你可以睁开眼。”

李知微：“头发湿漉漉，冷吗？”

宋轻轻：“有点。”

他替她穿好外衣和披风，将她抱到了暖炉旁。宋轻轻将头半靠在他的腿上，任他耐心地用干帕替她擦头发。

抬眼之际，能恰好迎上他的眼睛。他明媚地笑了笑，低下头闻了闻她的肩，道：“难受死了，现在终于没有气味。”

她疑惑，“诶？什么气味？”

他将她拉起身，将她抱在腿上坐下，“别的男人的气味，很难闻，似乎还有些酒味？”

宋轻轻一惊，问：“鼻子这么灵敏？可能是前几日在酒肆沾的气味。”

他蹙眉，“酒肆……为何要去那种地方？你饮酒？”

她解释：“前几日风雪太大，我在那取暖，还遇到妖了。”

说罢，她挽起袖子，“好神奇，这根绳子还在我的手上。”

他笑：“它会一直跟着你，就算你变成鬼魄也会缠在你手上，这样无论如何我也能有办法找到你。”

这几年他招魂，便是靠着这根灵绳与那具亡体之间的联系。他本想将她的灵魂重新塞入亡体之中，但既然她已有新的躯壳，便无此必要。

宋轻轻听得有些愣，“所以这三年你一直在找我？”

他平静道：“嗯。”

她问，“若是我又消失了，找不到了呢？”

“那就一直找，一直找。总会有办法的。”

倘若真的感受不到她的一点儿气息，他或许也活不下去吧。

但话止于此，他并未说出来，被堵住了嘴。李知微垂眼，见她正仰着头吻他的嘴角。

少女眼睫掀开时，乌黑的眼珠蒙着雾气，与他的视线撞上，羞涩地愣住，雪白的面染上霞粉，“你干嘛不闭上眼睛？”

李知微的心骤然一停。微弯下腰，顺从主动地张开了唇、闭上眼，静静地等待她。

宋轻轻又凑了上去，轻轻啄了几口，气息微乱，鼻子有些发酸，“知微不需要去观里帮忙？你现在不是道观里的打工仔吗？”

他挑眉问：“打工仔？”

“那是我们的家乡话，意思是，通过劳动营生之人。”

她曾向观中的其他道士打听过，李知微来此狐仙观近一年，平日里替信徒看看病，香客多时，会帮忙招待。

闲暇的时刻似乎并不多。

他笑：“是啊。祭坛那儿的雪还需要清扫，你要随我一起去吗？”

“祭坛？”

第75章 抉择

日出之时，梵山又缭绕起云雾，似轻纱般单薄，蒙着远处高层观宇。

石阶因常有人走，雪化了大半，但结着透明的冰层，踩上去打滑，稍有不慎便会摔跤。

宋轻轻从阶梯上拎起几个摔倒的小孩，他们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吸着鼻涕又跑去雪地里闹腾。

再次滑倒的模样十分滑稽。她在一旁不厚道地笑。

出神时，耳朵忽然被人捂住，那儿本冻得有些发疼。他的手很暖和，热着她的耳朵。

李知微简直是一个行走在寒冬里的暖炉。

宋轻轻不知足地将手塞入他的掌中，喟叹几声，“好舒服。天气真的好冷，也不知何时能缓和些……”

若她不怕冷，倒也是非常喜欢下雪天。

他笑，将扫帚靠在环形的白石栏上，双手拢紧她的手，温柔地搓着。

“我倒是希望明天能更冷一些。”

李知微的鼻尖儿已泛红，寒风刮过，眸中又沁出些雾，颇有些迷蒙浅绯之美。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怕冷，那我就不客气啦？”

宋轻轻变本加厉，将双手地滑入他的袖口里，蹭着他微烫的胳臂。

他反握住她作乱的手，眸中情绪隐晦，“这样暖和许多？”其实人最温暖的地方，是腰腹。

她笑盈盈道：“嗯。”

李知微的视线已落向那群正在堆雪人的小道士，回想起她方才的笑，问：“轻轻，你很喜欢小孩？”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一次，宋轻轻还是同样的回答，“还行。”

其实她挺喜欢别人的小孩，但自己养小孩的话……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她现在或许还没有那个能力。

远处传来奇怪的响动，打断两人的交谈。

他们侧目，见是一位穿着道袍的小孩，手中拖着大铁铲朝李知微打招呼。

几日前宋轻轻曾见过他。妙凡看见她时，显然愣了几秒。

李知微：“妙凡，有何事？”

“李道长，大功德主让你过去替他算卦，这里的雪我来铲吧。”

妙凡怕他推脱，抢先夺扫帚，指着祭坛另端。

庙观之外的石栏边，慵慵懒懒斜靠着一人，周围绕着几位女侍。

“崔公子在那等你。”

崔望每逢来观中上香，都会指名道姓地让李道长接待，他推脱过很多次。

崔望是高门贵户，但平日毫无世家规矩，嚣张任性。而李知微只是表面性子淡好说话，实则固执。两人性格其实有些相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