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19)
对方很快发来新消息,一段长达五十几秒的语音。
孟惟转换成文字,大意是她正在逛街购物,问孟惟来不来。
把孟惟塞到伊莲的小组,她花了不少心思,卖了别人好多面子,一般人根本进不去的,
如果不是看孟惟这人还不错,她才不会费这个事儿。
所以孟惟要好好干,干不好的话,她是介绍人,会很没面子。
避重就轻,完全没有提代写的事。
孟惟非常不想帮人代写,
其实如果她愿意,她能加入论文代写中介团伙,
专门帮人写论文,一份活儿至少能收取一千英镑的费用,比起打工,做枪手的自由时间要更多。
但她毫无兴趣,并非出于道德要求,
纯粹觉得干这事儿的话,消耗的心力过多。
她的心力很宝贵而且有限,只配用来做她自己的事,
就是写剧本。
她皱着眉毛,又发了一段话:“你跟我说过,你未来想做中国当代艺术策展人,
如果把论文交给我写,你又怎样实现你的梦想?”
这话不太中听,还要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关系恼了会很麻烦,
她删掉后半句,
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发出去了,
再添上一句,“如果你想让我教你方法,我随时都可以帮助你。”
利亚姆曾经评价过孟惟,平时是个话不多的沉默亚裔女孩,
一旦涉及到作品,她就像个邪恶的女巫,
会丝毫不顾及气氛地发表尖刻严厉的言论,
如同今天,无论怎么修辞,她都能想象到茜茜恼火的样子。
把手机收收起来,不再管对方发什么,她在老板留下的excel表格里整理起会员信息。
孟惟很快知道,“不是客人的那种人”到底是什么人了。
一伙儿十六七岁的白人男孩凑到店门口东张西望,问她这里卖不卖烟草,
或者,更好一点的,神秘的中式草药,只要可以让人嗨起来。
他们年纪不大,但块头比孟惟大多了:“虽然我们不会付钱,小妞,我奉劝你最好趁早交出来,不然今天就要有几块玻璃遭殃了。”
这五六个半大小伙子,去正规便利店,想要购买烟酒之类商品的话,什么都买不到,
营业员会查身份信息,特殊商品拒绝售卖给未成年人。
大概是住在周边的男孩,下午放学早就会跑进中国城游荡,三五成群,跟小混混没两样,
若是做了小偷小摸的事,警察几乎管不了。
只能联系未成年人的父母,
这种孩子的父母一般都是英国工新阶层之下的群体,生活难保,没什么心思管小孩。
市中心的广场上,这种孩子特别多,
如果不想被抢手机抢包的话,天晚了都要绕开他们走,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危害性跟未成年恶魔一样不相上下。
孟惟没有走出去,指指店外招牌:“小伙子们,看好了,这里没有烟酒,只有按摩服务,请不要在沙漠里找一艘船。”
“所以你来按摩吗,穿着衣服,或是脱了?”一个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白人小伙吹了声口哨。
“不是我,是一个六十岁的谢顶老年男子,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会按摩的人。我可以为你登记名字,给你号码牌,排到你就叫你的号,你要进来吗?”
他的伙伴要把他推进来:“上啊伙计,听上去不错!”“见鬼了,当然不!走开,不要推我!”男孩跟自己的伙伴推推搡搡,“去那边,我听说是个赌场,还有中国菜,我们可以进去赌一把,再点几个菜,吃光,然后跑掉!”
打发走小鬼比孟惟想象得要容易。
她埋头又做了一阵子电脑表格,然后在焦躁中保存页面关掉,
心想,要不还是出去叫巡警吧,在他们闹出乱子前,把人喊过来,至少能减少别人店铺的损失。
她贴着玻璃窗往外看,那群人去的地方就在中药诊所的斜对面,看着是广州人开的店,
占地面积不小,建筑古色古香,
上面是红底烫金字的大招牌,泰丰行,
确实有赌场的派头。
所以,没准也有赌场的打手?
孟惟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紧紧盯着那边情况有什么变化。
男孩们进去有一会儿了,还不见出来。
大概五分钟后,她看到一个高个子的人单手抓着一个男孩的衣领,
把他拖出来,按在墙上,似乎在说话。
其余众人跟见了鬼一样,一个接一个,忙不迭地跑出赌场,
但是那个高个子还没松开男孩的衣领,他空闲的那只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孟惟注意到那高个子头发上有一闪一闪的银光,她不禁动作一僵,回头看老板还没醒,
店里一下午也没有一个人来上门。
于是拿起手机就跑到大街上,站在诊所跟泰丰行中间的街道上远眺。
果然是那个人,左手拿的不是别的,是正在燃烧的烟头,
指间夹着烟头,靠近倒霉鬼的脸,比比划划地恐吓对方。
孟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能看到没被抓住的四个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想要搭救自己的同伴,却完全不敢靠近。
被抓住的人时不时还会被丹尼尔拽着衣服往上提,一直提到脚尖离地,
男孩闭着眼睛拼命扭开脑袋,不想让香烟烫到自己的脸。
午后三点,街上荒无人烟,没人出来拉架,讲道理,连看热闹的都没有。
孟惟竟然一时不知道把巡警叫过来的话,该来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