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说:“因为害怕啊,想逃跑就是害怕。”
“……咕?”
好,他又没懂了。
妈呀这个沟通效率真的太低下了。
静静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那你在想死亡时,都在想什么?”
虫哥也想了下,认真地说:“死亡。”
静静:“……”
她想把他在自己手臂上划来划去的触须揪下来。
这货也太笨了啊!
脑子一抽,静静忽然一把揪住虫哥的触须搓了搓,露出牙齿咬了他一下。当然了,力道并不重。
“!!!”
触须以带下她门牙的力度猛然抽走,虫哥迅速后退半米,全身紧缩,条件反射张开口器,释放出了迎战的攻击信号。
可静静并没有什么后续动作,她只是掏出矿泉水漱了漱口,然后仰头看着他。
“……”
慢慢地,虫哥放松下来。
他窸窸窣窣了一会,抬起那根被咬的触须尖尖放在眼前晃了晃,咕了一声。
静静笑嘻嘻地问:“我刚才咬你,你痛不痛?”
虫哥说:“痛。”
静静说:“痛过之后的退缩,就是害怕。”
“……”
这一次,虫哥没有回应她的话语。
他们一直在广袤的星空下行走,转来转去,静静拉着虫哥找到一个小陨石坑。他们在坑洞边坐下时,虫哥罕见地提问:“你害怕吗?”
静静耸耸肩:“我因为会碰到一些很危险的事,所以……是的,我常常害怕。”
“!”
虫哥震惊的嚓嚓声让静静的笑容变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我每天都要穿越去不同的地方,如果是不友好的陌生地带,我就会很害怕啊。”
这个解释似乎并没有抵消虫哥被冲击的心情。
他近乎不知所措地窸窣了一会,吐出几个音节。
“但你是穿梭者。”
静静笑出声来:“穿梭者怎么了吗?我又不是什么伟大的家伙。”
虫哥似乎想努力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可他最终也没成功。
窸窸半天,他也只能顺着静静的话说:“你是,伟大者。”
喂喂,这个捧哏儿可过了啊。
“并没有啊。”静静说,“我是个普通的碳基生命而已。”
“不。”
虫哥坚定地反驳。
“你……”他停顿了很久,像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蓼兰色的触须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肌肤顺着滑动的轨迹向里凹陷,又很快恢复。虫哥弯下上身,头颅凑在她面前,近得静静能看见他眼中的倒影,闻见他喉管深处的香味。
除了蜜,还有人造香精的味道。
甜腻的味道。
“你是以汰液,你是星星,你是花,你是泥土,你是幼崽,你是穿梭母舰。你是所有,你是……伟大。”
相反的排比词像没有尽头的糖水瀑布,冲进静静的耳朵里,冲得她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到,垂下眼睛躲开视线。
可无论她怎么挪开视线,也躲不开刻进梦中那四只眼睛,盯着她的神情。
那天晚上静静做了个梦。
说是好梦也行,说是噩梦……也成。
她梦见自己被一只虫哥拉住,说着听不清的话,可当她低下头,裆下又钻出一个虫哥,她吓得跳起来,背后又跑出一个虫哥抱住她。
海量的虫哥窸窸窣窣地围在她周围,一开始还在好好说话,后来声音就变调了,到最后静静完全被“小姐安利了解一下。”“小姐信用卡办不办?”“小姐夜间高薪有没有兴趣?”之类的包围。
可当她忍无可忍地抄起拖鞋,闹钟叫了。
“……”
眨了眨眼,静静坐起来揉揉脸,使劲儿甩头。
淦,胯/下钻出一个虫哥的场景实在太惊悚了。
吸口气起床,静静鼓足劲儿去上班。
走过楼下停车场时,静静在空楠的车旁边停了停,但很快她拔足转身,向着有太阳的方向走过去。
到了公司打上卡,这一天和每一天一样一成不变,所有人的态度也一样。
她们顶多怀着真正的关心拍拍静静的肩膀,或者中午吃饭时给她多带一个鸡蛋,她们无法真正理解。
其实每次都是这样。
无论她是开始患穿越病的那段时间,还是失去毛虫先生的时候,即使是星航舰长决定对虚空中的大无畏发起攻击,这宏大的宇宙中发生什么变动,对渺小的人类而言,那变动和他们的存在同样渺小。
对于真正的渺小而言,宏大既渺小,渺小既宏大。一如观看言情小说的人不会在乎政治,爱着偶像的人不会思考埃隆马斯克的火箭因何上天。
这种高高在上的想法静静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实在无法做到在从残破的星舰上回来后,仍旧和同事一起欢乐地讨论哪个明星生了双胞胎。
她想,这大概属于她的局限性。
一天的工作结束,静静换掉衣服走出公司大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航格。
他蹲在之前空楠蹲着等她的地方,看着花坛里的草叶发呆。
犹豫了一下,像站在空楠背后一样,静静也站到了他背后,把手搭在了航格肩上。他哆嗦了一下,扭过身来。
不等航格说话,静静就说:“空楠已经走了。”
航格一下站起来。
“她去哪了?”
静静说:“你不知道的地方。”
航格说:“你肯定知道,对吗?她……她谁也没跟说,但我觉得肯定跟你说了,她换工作了吗?”
静静想了一下,说:“我不认为那个地方还有hr这种工作,所以她应该是换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