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太久,已经长死了,取不走了。
林幼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了,又试着来回扭动手腕,还是挣脱不开。最终,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向他示弱。
“钟意,我的手腕很疼。”
这原本只是她随意找的一个借口,钟意却好像当真了,把手机随手一丢,就匆匆俯身检查她的手腕:“哪里疼?是我绑得太紧了吗?”
她看着钟意,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前面的那些话都不必说,只要一句示弱,就能够把手腕上的束缚解开。
手腕上层层缠绕的领带终于被解开,钟意垂眸看着她白皙手腕上的淡淡红痕,很久,忽然凑近,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
他看起来很心疼,停了停,轻声说:“吹吹就不疼了。”
终于重获自由,林幼宁第一反应却是把手抽回来,藏在自己身后:“没事了,你走吧。”
钟意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维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怔怔看着她:“你现在这么讨厌我了吗?”
好像他是什么瘟疫病毒,避之唯恐不及。
他感到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可眼前的人好像还嫌不够,冷漠至极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是,我讨厌到一眼都不想看见你,讨厌到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恶心。”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她已经说了两次“恶心”。
心口处陡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痛感强烈,来势汹汹。
伸手抚上心口,钟意有些仓皇地弯下腰去。
他垂眸,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虚无空气中的某一处,只觉得心如刀绞。
太奇怪,太陌生了。
他明明没有生病,心口却这么疼。
少顷,求助般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语道:“姐姐,好疼……”
可是林幼宁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过了。
原来她早就向前走了。
她说过的分手、再见、讨厌、恶心……都是真的。
直到这一分一秒,他才醒悟。
钟意慢慢直起身来,站在她床边,什么都没说。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开口,语气里有罕见的灰心:“我走了。”
林幼宁没有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她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终于开口:“鞋柜左侧第一个抽屉,请你把戒指也一并带走。”
没有回音。
直到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声音,直到空气里那股不知名的花香渐渐消散,林幼宁才放松下来。
她抱膝坐在床沿,看着散落在一旁的黑色领带发呆。
钟意也许的确是有一点真心的。
只是那真心就像玻璃,美丽却易碎,她就算费尽心思,把它含在口中,捧在手心,也不能保证永远完好如初。
倘若碎了,也不能伸手去捡。
因为会被扎得满手鲜血。
这就是钟意的真心。
最坚硬,最脆弱,伤人自伤。
第40章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大概是她把话说得太绝,钟意再也没来找过她。
林幼宁又回到了最初一个人生活的状态,用一天几乎二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来填满自己。
时间久了,那些曾经让她感到痛苦、疲惫、迷茫的回忆,好像也渐渐消失了。
她从地狱回到人间,一切重新开始。
不知不觉,林幼宁已经实习满三个月了。
她越来越适应职场生活,对于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六月初,季从云结束外派,准备回国。
林幼宁心里有些舍不得,虽然从没在人前说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季从云是把她拉出深渊的人,她很感激。
她当然知道感激不等于爱,但是她不在乎。
临行前,他们见了最后一面。
那天是周末,他们吃完午饭之后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路过一家玩偶店时,季从云停住了脚步。
林幼宁的视线追过去,发现他在看一个穿着粉色蛋糕裙的3D洋娃娃。
娃娃有一头长长的褐色波浪卷,瞳孔是湛蓝色的,很漂亮。
但是季从云的目光不该为此停留才对。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却看见季从云伸手拿起了这个娃娃,转头问她:“可爱吗?”
林幼宁点点头:“是挺可爱的。”
不过她早就过了喜欢洋娃娃的年纪了,这个娃娃……应该不是要送给她的吧?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季从云解释道:“邻居家有个妹妹,今年高考,我出国这段时间天天给我打电话,缠着我要礼物。小女孩应该都喜欢这种娃娃吧。”
他的口吻里有隐约的苦恼,并不真切。
林幼宁点点头:“这个牌子的洋娃娃国内暂时还没有,如果你送给她,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想了想,她看着洋娃娃身上的粉色蛋糕裙,又问,“她喜欢粉色吗?要不要拍照给她看一下?”
季从云闻言,笑了笑:“不用,她现在应该还在上课,用不了手机。”
说完,没有再犹豫,他很自然地拿着娃娃去前台结了账。
逛完之后,季从云把她送回家。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下车之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有没有想过回国。
这个问题林幼宁这段时间已经思考了无数次,只是总也没有答案。
在美国定居曾经是她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几乎付出了一切,如今终于尘埃落定,顺利毕业,有了体面的工作,也有了拿绿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