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样子没有打伞,风衣领子又竖到眼睛边上去了,可能真的因为马路边人多冗杂,没注意我的存在,我原谅了他,坐进车里,说:“我要去市郊。”
他说:“这么巧,我也去市郊。”
我多看他一眼。他说:“师傅,先送这小妹妹去她要去的地方,反正顺路。”
车子开动后,我看见他从风衣里掏出一个物件来……
不,不是物件。
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眼睛、圆滚滚的屁股、圆滚滚的小爪子……依次从他的衣服里露出来。
“嗷……”那货前肢趴在那男人的肩头,低声圆润地叫道。
啊呀呀,汪星人!
我的眼睛都直了,男人看看我,说:“给你抱抱?”
我点头,好好好!
连忙伸手抱了过来,和蔼可亲地:“你叫什么名字呀?”
“岳彻。”
“咦?你给你家狗起了个人名儿啊。”
“你不是在问我?”男人一脸黑线,“我叫岳彻。它,叫滚滚。”
“……”
我先到了目的地,下车后没走几步,岳彻摇下车窗,说:“小妹妹,你的腿没事吧?”
可能是膝盖摔到了,走路的时候不是很便利,我摇摇头说:“没事儿,我不叫小妹妹,我叫阮唐。”
“软糖?”他玩味一笑。
“……阮籍的阮,唐朝的唐。”说完后,我冲他挥挥手表示告别,一回头却看见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扈江尧护着走路一瘸一拐的田西贝从里面走出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几乎在一秒钟以内就做出反应,立刻躲到一边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雨下得好大啊。”田西贝说。
“在这别动,我去把车开来。”
“江尧哥哥,我的腿疼。”
“先进去坐。”
“那你一会儿抱我进去好不好?”
“嗯。”
我坐在墙壁遮挡住的角落里,恨不能用雨伞把自己裹起来。
哆哆嗦嗦地,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给扈江尧打电话。
“喂。”
“唐唐?”
“你,现在在哪啊?”
“实验室。”
“带伞了吗……我,我给你送伞好不好?”
“不用,我有车,到车库淋不了多少雨。”
“这样啊,那你今天还去医院吗?”
“唐唐你怎么了,你在外面?”
我咬咬下唇,说:“我摔了一跤,你能不能来接我?”
“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雨有点大。”
“能打到车的话,先打车回家,我抽空回来。”
“嗯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拜拜。”
我把手机挂了,脑子里却仍旧一团浆糊。
有些事情我不是不明白,可我害怕去深思。
为什么田西贝会在这里呢。为什么扈江尧又变成那个对我冷淡疏远的存在了呢。还能有其他原因么……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
“阮唐小妹妹,你怎么坐在这里?”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摇窗之内我看见岳彻一脸关心地看着我。
“你怎么回来了?”我愣道。
他摇了摇手中扈江尧的雨伞,说:“你不是要给人送伞的吗,马马虎虎,连伞都没带。”
还真的是……
我笑笑,说:“现在不用送了……”
“那,你要回去了吗?这儿很难打到车。”说完,就打开车门,“进来吧,今天就当我派发爱心好了。”
“谢谢啊。”我狼狈地坐进车里,车门刚关上,我就看见扈江尧的车缓慢地从眼前划过。
“嗬,这车挺拽的。”岳彻不由说,转了头去看,没一会儿,说,“啧啧,香车美人。”
“话真多啊你。”我忍不住说,“快点走吧。”
被我一冲,岳彻倒是愣了,看看我,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滚滚嫌弃我浑身湿漉漉的,不肯同我再亲近,我这才感伤起来。
车子开往市区,雨突然变小了,转而天空中开始飘起小雪来。
“嗬,下雪了,今年的初雪!”岳彻擦去窗玻璃上的雾气,说道,又碰碰我,“别这么低气压,开心点,下雪了!”
我说:“我不喜欢雪。”
它用一种看似纯洁的面目掩盖着一切的肮脏和混乱,我们看不见马路上的垃圾、看不见破旧侵损的断壁残垣,所有的事物都被茫茫的雪掩饰着,表面如此祥和。
可是。
等到太阳一出现,就原形毕露。
化雪的时候,就是最丑陋的时候。
“小小年纪,这么多愁善感啊。”岳彻摇头叹道。
“你干嘛不直接回去,还要送我回来?”我把心里一直的疑惑抛出来给他。
岳彻愣了愣,嘿嘿一笑,说:“其实我家就在市区,刚刚是为了表达对你的愧疚才说顺路的,现在这才是顺路。”
……
“你住织云山庄?”他问。
“你不会告诉我你也住织云山庄吧?”我狐疑地看他。
“我要是告诉了你你预备如何?”
“我预备怀疑你是不是为了跟我搭讪故意排演今天这一出。”我说。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说,“排演?我图什么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岳彻的眼睛亮晶晶的,对我说:“我说小软糖,你呢也不用预备如何了,我家不住在织云山庄。那今天这一切,就是缘分。”
“好吧,勉强算是。”
“既然是缘分,我预计我们还会再碰面。”摸着滚滚的脑袋,岳彻说,“希望下次见到你,是个活蹦乱跳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