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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救赎(17)

她淡漠地重复道:“苏惊生,过来。”

“……”

“……”

下一秒。

没有预期的,苏惊生跪爬过去,猛缩进左忱怀里。

如同接住一颗炮弹,左忱被冲了个趔趄,姿势很不好看地坐倒在地上。她用外套把苏惊生包住,吃力地抱起来,起身向机场的工作人员道歉。

“请问需要赔偿么,我可以支付。”她压着颈,温和地述说歉意。

对方忙说不用。

“人找回来就行,我们会找人清理的。”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

对方很快回到工作岗位。

左忱抱着苏惊生,和陈礼一起向机场外走。

陈礼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出了机场,三人找到接车,她忽然伸手呼噜了一下苏惊生冒在外面的头顶。

苏惊生瞬间缩得更低了。

陈礼:“……”

不等陈礼说话,不远处一辆黑卡宴闪了闪车灯。车窗下来,一只戴着串儿的肥手招呼一下,又缩回去,好像笃定她能看见。

左忱听见陈礼克制地深吸气。

“人家急了。”她拿了行李,笑着耸耸肩,“那我先走了,明儿见吧您呐。”

左忱没言语,只沉默地目送陈礼离开。

她抱着苏惊生转身上车,唐鹤已经等在前座,车一路开到三环外的医院。

途中左忱想把苏惊生放下,可它双手双脚缠在她的身上,在车上时还不觉得,下车一走起来,左忱明显感到自己毛衫小腹的位置被沾湿了。

她没有表示什么,进到医院,穿行过走廊上的行军床,径直去了早定好的病房。

唐鹤布置完东西就走了,左忱坐到床沿,要把苏惊生放下。

苏惊生紧勒住她的脖颈。

“……”

左忱平静地说:“苏惊生,放开我。”

苏惊生搂得更紧。

被缠住的感觉并不好,像被内生着骨骼的藤蔓裹挟。左忱有些呼吸困难,她停了停,起身单手锁上病房门。

在小窗看不见的沙发上坐下,她捏住苏惊生的后颈,稍稍用力,又停下。

她说:“我很累苏惊生,我身上脏了,你也脏了,放开我,我要换衣服。”

“……”

房间里一时间没有动静。

片刻过去,缓慢地,枝蔓松动了绑缚,可远没有解开。

左忱不再试图劝说。

她仰头靠着沙发背,姿势慢慢由坐变瘫,手滑下去,松落在苏惊生背上。她无意识地皱眉,深长地吐息着,闭起双眼。

胸前温和的重量和她一同起伏,不同拍的呼吸几近无声。

这是一份何等沉重的静默。

过了一会,藤蔓轻轻解出一根须来,在摸索中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它静下来。

一个东西碰触到左忱的唇。她瞬间睁开眼。

是烟嘴。

“……”

“……”

静了良久,左忱张嘴叼住了那根烟。

藤蔓须又迅速缠回了她的颈项。

左忱低头,心中忽然短暂地涌起股陌生情绪。

情绪汇杂起很多过往,一些画面,许多片段,它一时间压过被责任感驱使着的巨大痛苦,凝结出一滴安宁。

左忱看着苏惊生锁骨上的血痂,牙齿咬着烟,低声说:“苏惊生,病房里禁烟。”

把烟拿下来,她说:“放开我吧,我要换衣服。”

苏惊生的胳膊再度缚紧。

鼻端长出口气,左忱平静地说:“苏惊生,你在害怕什么。”

苏惊生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片刻,左忱感受到,紧贴她胸膛的律动变快了。

她没再开口。

左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还是夜里,身上趴着的起伏温暖而沉重。

她睡得浑身疼,眯眼低头,她一眼看到四肢松散的苏惊生。它枕在自己堆叠的毛衣领上,闭着双眼。

大概年少时,外观勃发的生长能够掩盖一切罪恶。

只休养了半个月,伤害就在苏惊生身上,淡化到除了衣服下纵横的伤痕,仅仅外显在淡紫色的唇。

它现在像每一个近六岁的儿童,有纤柔的发,温软的肌肤,和没长开的面孔。

平心而论,它甚至长得比较好看。

但它不像特征明显的男孩,或者女孩。虽然大部分偏向女性,但那终究是一种很难辨别的好看。

看了一会,左忱轻手轻脚地把它托起来,放到病床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她发现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

弯腰捡起沙发上的烟,她从行李中取出件新衣服,悄声换了,阖上门走出住院楼。

把脏毛衣扔进垃圾桶,左忱在花坛边点起烟,拨通一个号码。对面的人接起得很快,明显还没有睡。

“喂您好。”

“刘台您好,我是左忱,咱们之前聊过。”

她笑着说:“我回北京了,您看什么时间叫记者来合适?”

第10章

时隔半个月,苏惊生再次被花篮,人群,摄像机和陌生的笑容堆挤。一睁开眼就是这些,没有任何预兆。

而这一回,连左忱也没有。

她不见了。

先是爸爸,然后是妈妈,接着是舅舅,最后是左忱。

苏惊生抱膝缩在床头,全身都蜷在毛衣里,胸前的鲸被撑得变形,后背压着床头的护士铃。它随苏惊生的哆嗦规律的响,仿佛羔羊的嘶鸣。

如同替谁在惊声尖叫。

毛衣上有很淡的烟味,苏惊生缩着头拼命去闻。

医院病房的门虚掩着,两双眼睛透过缝隙,注视着这幼小的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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