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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救赎(62)

左忱淡淡地说:“叫我来干什么。”

陈礼从旁边拿出个信封,说:“拿回去。”

左忱不说话, 也不动。

“写信辞职,你也太老套了。”陈礼嗤笑一声,声音却有点颤, 没有一点笑意。

左忱说:“我比较注重仪式感。”她把手抽出来,伸胳膊抓住门把,“没别的事儿我走了。”

“左忱!”

陈礼猛地叫她一声,拿开电脑跳下床,一把抓住她。抓了一下,又忍不住伸手去抱,左忱抬手格挡住了。

她把陈礼轻轻推远,深吸口气,平静地说:“我把自己有的股份变现了,保险迁出来,负责的那组已经做完,下家也找好了,是很轻松的活儿,你不用操心我。”

她说:“陈礼,咱俩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给你擦屁股了。”

陈礼摇头,脸痛苦地皱着,扬起又低下,低下复又抬起。她不断地试图伸手抱左忱,牙关紧咬,眉心耸动。

她痛苦到说不出话来,好似一开口,便能呕出苦。

两人推推搡搡到走廊上,左忱退无可退,被她搂住了腰。背后的衣服给抓皱了,陈礼大力拥搂她,让她想起苏惊生的怀抱。

一样的焦渴,一样的无助。

那我呢。

左忱仰着脸,目光松散地看到天花板上的大挂灯。

她轻轻伸手推陈礼,淡漠地说:“陈礼,你已经三十七了,有钱有人,没有我你一样能活。”

耳边的剧烈摇头的额窸窣是提示音,泄露割舍狂热时的痛苦,还有无措。

过了许久,陈礼才能说出话。

她断断续续,一个词一吞咽,猩红的指甲扣进左忱的大衣背。

“我……左忱……我不能……不能没你……”

“你能。”

左忱平淡地说:“你会痛苦一阵,然后忘记我。”她施力去推陈礼,挂了下笑,“这行圈子这么小,以后还会见的,咱们最好不要把一次朋友间的分手,弄得像琼瑶小说似的豪门恩怨。”

陈礼紧紧搂了她一会,忽然攥着她的胳膊,慢慢下蹲,像被人打中肚子,痛得弯下腰去。

左忱知道她胃病又犯了,目光俯视片刻,从鼻子里叹口气,把她拉了起来。

她把陈礼扶进屋里,下楼跟佣人要了药和热水,端上来让陈礼喝下去。

折腾了能有十分钟,左忱在旁边看陈礼好点了,对她说:“你睡一觉吧,我走了。”

陈礼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腕,两眼看着左忱,说:“老刀不让我去,我不是……你别生我气……你让我帮你弄的东西我也弄到了……左忱,我真的不是……”

左忱说:“我知道,你已经跟我解释过三遍了。”

陈礼叼着她腕的手慢慢下去,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握得满手是汗。

两个月,陈礼什么话都说尽了。

左忱分腿坐着,低头看着两腿间的地面,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她抽了一口,转头看陈礼,举了举烟。

陈礼没有动,于是她把烟递到她手边,陈礼抬起另一只手接住,就着也吸了一口。

烟喷到半空,陈礼那边窸窸窣窣。

左忱转头,看到她胳膊搭在眼上,唇抿得紧紧的,呼吸短又快。

她看了她一会,慢慢把手抽出来。弯腰俯在她身体上方。

陈礼拿开胳膊,两眼通红,水意盈盈。

左忱轻笑一声,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声调低而苦。

“别哭。”

她轻轻说。

人世上情感三千六百项,又有哪一对,哪一种情谊完全一样。

我真的爱你,像爱自己的双手双足。

可我也是真的,心灰意冷。

左忱和她双眸对视许久,千言万绪,还是只能出口一句:“……别哭。”

她头颈前伸,薄唇触一触陈礼的额头。

陈礼咽下细微的抽噎,片刻,也抬头,亲一亲她的眼睫,轻的像毛笔落下一个句点。

闭上眼,身前浅薄的影离开。

——

咔。

陈礼再睁开眼,房门已经合上了,一室死寂,只有指尖的烟默然在烧。

她看了那截烟片刻,抬高手臂,把它摁灭在大理石的高窗台上。

窗外,左忱收回回望的目光,继续往外去。

她在路边叫了个车,坐上去报出家里的地址,一个小时后车开到,左忱付了钱下来。

家里客厅的桌面上放着个高层的保温罐,红姨像往常一样写了纸条压在下面。左忱拿起来看完,提了保温罐往医院去。

到医院刚好晚上六点多,左忱推门进去时,郑邻伏在桌边提前写假期作业,苏惊生低着头在看她的笔记。

两人听见响动都抬起头,见是她进来,郑邻比苏惊生还激动。

“左阿姨好!”

左忱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

苏惊生撑着从半坐改为坐,伸手接过她的保温罐,问:“不是不回来一块吃晚饭了么。”

左忱说:“原本是。”

苏惊生张了下口,想了想,又闭上了。

左忱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在床边坐下,郑邻也不写作业了,转过身子来坐在她斜对面。左忱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抄着口袋笑笑,说:“你拿块纸擦擦头。”

“嗯?”郑邻摸了下额头,“怎么了吗?”她条件反射看向苏惊生,苏惊生低着头摆吃的,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起身去厕所照镜子,哇地叫了一声。

“苏惊生!你还是给我把痘弄破了啊!”

“……”

苏惊生轻笑一下,抬眼看了下左忱。

左忱却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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