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恍恍惚惚地站起来。
镜面上氤氲着雾气,里头的人有点陌生,她认不出是不是自己。
置物架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日用品,牙刷、洗面奶、身体乳、化妆包……还有一把粉色的修眉刀。
云畔不受控制地拿起来,取下保护套。
寂如死灰的浴室里,她穿着白色的无袖睡裙,伸出手,找到手臂内侧某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将刀片贴上去,试探性地划出一道口子。
可能是太轻了。没有感觉。
她加重力气,又划了一下。
鲜血瞬间涌出来,经过她白皙细腻的皮肤,滴落在地面上。
房间逐渐被血腥气包裹,云畔感到安全,长舒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有点着迷地看着那道伤口,所有的烦恼、焦躁、不安,似乎都被奇迹般地抚平了。
她慢慢平静下来。
血快要止住的时候,她听到手机震动声。
——是周唯璨打来的电话。
有点心虚地把修眉刀上的血迹冲洗干净,放回原处,云畔清了清嗓子,摁下绿色接通键。
“这么晚还不睡,”周唯璨的声音里混着疲倦,“怎么了?”
“睡不着,”云畔垂下眼睛,盯着自己手臂上血淋淋的口子,总算想起来自己原本打算问什么,“你呢?睡了吗?”
“临时有点事,跟导师出来吃了个饭。”
她“哦”了一声,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在意,却还是忍不住追问,“在哪吃的?”
周唯璨似乎笑了一下,“我在哪,你不知道吗?”
语气是平静的,隐隐有点累,除此之外,听不出别的了。
云畔动作有点僵硬,不由得心慌意乱,正想再说点什么,对面的人已经自然地转移话题,问她为什么睡不着。
是啊,为什么睡不着呢。
她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前因后果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从中间扯断了,她站在后果那一端,找不到前因,因此脑袋空空,思维混乱地为自己解释:“不是我不想睡,我很早就上床了,关了手机戴了眼罩,可是怎么都睡不着,我喝了温牛奶,数了九百二十八只羊,听了三遍失眠电台,还是睡不着,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可能是太想你了,越想越睡不着。”
周唯璨静静地听她说完,若无其事地开口:“前几天吴婆婆叫我过去吃饭,你最近如果有空,就替我去看看她吧。”
云畔立刻点头:“好,我有空。”
“幻昼最近有活动,挺热闹的,无聊的时候,可以跟阮希过去听听歌。”
“好,知道了。”
听筒里自此陷入一阵静默,至少有半分钟的时间,谁都没说话。
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那道细长的伤口裸露在她眼前,很丑,可是也很有效。
“畔畔,”最后,周唯璨放缓语气,第一次叫了她的小名,“听话,什么都别想,现在就闭上眼睛睡觉吧。”
云畔微微晃神,不太舍得,“知道了,那就先这样——”
“别挂电话,”他说,“我陪你。”
第54章 等得起
周唯璨离开的第十五天, 周末,云畔起了个大早,买了很多水果和保健品, 去绿廊巷看吴婆婆。
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上午十点半, 院子没落锁,云畔站在外面, 试着敲了几下, 没有回应,于是伸手把门推开。
阳光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有点刺,云畔闭了闭眼, 刚好看到吴婆婆侧身坐在轮椅上, 腿上盖着薄薄的毛毯, 正在花圃里浇水。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 下意识喊了一声:“阿璨?”
等看清是云畔时,又笑了, “是你啊。”
有点惊讶吴婆婆竟然还记得自己, 云畔走过来,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一侧, 不太清楚应该如何跟长辈相处,于是有点生硬地说:“婆婆, 周唯璨最近去北京了, 放心不下您, 就让我过来看看。”
吴婆婆笑容更深了, 连脸上的褶皱都温柔起来:“这孩子……我挺好的, 就是想他了, 所以给他打了个电话。”
云畔走到她身边,望着四四方方的花圃,里面种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同时也包括一些蔬菜,比如辣椒、豆角、西红柿等等。
院子里栽种的栀子树已经结出了花苞,细长的叶片在阳光底下绿得发亮,温柔地包裹着白色的花骨朵,吴婆婆耐心地打理完所有花草,放下浇花壶,对她说:“过几天,等花彻底开好了,你再过来,我给你做胸针和手串,小姑娘戴上很漂亮的。”
云畔恍然:“之前周唯璨拿去夜市买的那些……就是您做的吗?”
吴婆婆笑着点头:“头几年都是我亲自去的,不过最近我腿脚越来越不利索,所以阿璨才替我去。他长得好,每次都能把那些小玩意卖完,回来之后,再把挣来的钱一分不差地交给我,我怎么推脱都没用。”
回想起之前种种,云畔忍不住追问,“婆婆,您知不知道,周唯璨家里,是不是有人生病啊?”
吴婆婆看着她,似乎有些迟疑,好半天才问:“囡囡,你和阿璨,是不是——”
“是,”她立刻点头,“我们现在在一起。”
吴婆婆便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妈妈有心脏病,需要做移植手术。”
云畔不是很了解心脏移植手术方面的费用,于是问了一句:“手术费大概多少?”
“二三十万吧,”吴婆婆似乎也不太确定,周唯璨应该没有告诉过她具体的数字,“我前段时间还问过他,他跟我说钱已经凑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排队,等有了合适的心脏供体,就能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