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还有必要说吗?口袋里备用的银行卡还有必要给吗?云畔站在原地,太多疑问塞满了脑海,许久才平复下来情绪:“我过来不是想听您说这些的。”
“那你想听什么?”周婉如冷冷道,“想让我跪下来给他磕头,感念他的大恩大德?还是想让我承认,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啊?”
先前所有爱屋及乌的好感在此刻荡然无存,云畔不再去看那双眼睛了,目光偏离几寸,轻声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走廊里很多人哭得撕心裂肺的,还有在角落里打地铺的,没有他,您应该也没办法好好躺在病床上,安心地等着做手术吧。”
周婉如听到这里,反而笑得更开怀了:“那又怎么样?我生他的时候遭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差点大出血死在手术室,这些都是他欠我的,他活该被我拖累,活该没有未来,活该过成这副鬼样子。”
话已至此,的确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
云畔克制着想要和她争吵的念头,弯腰把地上占了太多空间的保健品往里放,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一看你就娇生惯养的,跟我儿子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硬要缠着他不放,只会害了他。”
低头的时候,那根细细的银链从她毛衣领口滑落出来,在空气里晃荡了几下,周婉如的声音就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没有在意她突如其来的沉默,云畔从挎包里取出便利贴和钢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俯身贴在她床头,客气地说:“阿姨,我先走了,您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又缺钱了,就直接打我的电话。放心,我不会告诉周唯璨。”
周婉如仍然没反应,死死地盯着她不放,神情甚至称得上是困惑,似乎正在思考一道无解的难题,嘴唇微张着,好半天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没有耐心再跟她耗下去,云畔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一路穿过走廊,下了电梯,又走出住院部大楼,云畔才停下来,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种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渐渐消失了,那些潮湿的细菌也从皮肤上缓缓剥落,她从包里抽出几张湿巾,将双手反反复复擦拭干净,而后又拿出手机,点开周唯璨的微信头像,删删减减地打字。
原本打了好几行,发出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句:「我好想你。」
现在是午休时间,周唯璨回复得很快,没有回应这句想你,而是问她:「吃饭了吗?」
云畔一边回复一边往外走,刚好路过麦当劳,于是推门进去,点了份和之前一样的儿童套餐。
找了个空桌坐下,她把餐盘里的东西拍照发给周唯璨:「因为太想你,所以来吃麦当劳了。」
紧接着,又问他,「你吃了什么?」
拆包装纸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云畔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很脏,有很多看不见的细菌在爬,于是又跑进洗手间,用洗手液反反复复地冲洗,直到把皮肤搓得又红又肿,才终于罢休。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座位上,才发现周唯璨也给她拍了照,是食堂的铝制桌面,两荤一素,看起还算有食欲,对面的餐盘也入了镜,露出一角粉色的手机壳。
拍照的时候应该没有特意遮挡。
云畔把手机壳的位置圈出来,发给他:「你对面坐的是女生。」
「唯一:同事而已,别多想。」
她咬着可乐的吸管,把这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勉强停止了揣测,说“好吧”,又说“我还是很想你”。
第63章 Exit
三十号是谢川的生日。
谢家办得很隆重, 云怀忠也放下手头的工作,特意赶回家。
云畔当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云怀忠走近, 打量了她几眼, 不太高兴:“怎么衣服也不换头发也不梳,一点都不得体, 这样出门像什么样子?”
云畔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毛衣裙和大衣,虽然算不上是精心打扮,但是也跟不得体毫无关系。
一旁正在清理地板的罗姨赶紧向她使眼色:“好像是素净了点儿,畔畔, 回房间换条裙子吧, 走, 罗姨陪你去。”
最后还是罗姨帮她挑了一条蓝色星空连衣裙,盘好头发, 戴了整套钻石首饰,又拿出皮草大衣给她披上。
云怀忠这才满意, 带着她出门, 敲响了谢川家的房门。
是谢川亲自出来开的门。
穿着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领带夹很贵气, 发型也捯饬过,眉目间已经有了些许成熟男人的影子。
别墅里很热闹, 客厅被改成了宴会厅, 觥筹交错, 人影憧憧。
云怀忠把手里的跑车钥匙递过去, 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生日快乐, 车让人给你停进地库了, 晚点去看看喜不喜欢。”
谢川看了眼钥匙的logo,也表现得惊喜:“还是云叔叔疼我。”
又闲聊了几句,云怀忠便把云畔推过去,别有深意道:“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啊,我去找你爸妈聊聊天。”
他离开之后,气氛瞬间冷下来,云畔对此毫不在意,把手里的礼物盒递过去:“生日快乐。”
谢川接过,随手放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脚下的大理石瓷砖,半晌才道:“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啊。”
云畔有点心烦:“你能好好说话吗?”
“怎么样叫好好说话?”谢川从桌上端了一杯鸡尾酒,轻晃几下,“再过段时间,你会不会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没再搭理他,云畔冷着脸,转身离开。
接下来一晚上,别墅里的热闹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哪怕是面对面擦肩而过,谁也不跟谁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