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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我从未(169)+番外

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吵吵嚷嚷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又凑过来和他搭讪,问刚刚有没有吵到他。

周唯璨笑笑,说没有,很自然地和他聊了下去,听他推心置腹地讲了几段年轻时的情史,顺便摸清楚了吴婆婆家附近的地形情况。

开过一段又一段高速,大巴总算抵达终点站,西吉县。

下车之前,男人还特地提醒了一句:“你要去的地方最近刚发过洪水,危险得紧,大哥劝劝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你最好还是先等几天,看看情况再去。”

周唯璨对他道了谢,心想,他总共也就剩下两天假期,学校里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等着处理,不可能耗在这里。

正值日暮,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夕阳撕破云层,浩浩荡荡地坠落。

他下了车,站在车站外头抽烟醒神,四处打听了一圈,果然没有司机愿意上山。

没办法,他只好自己跑去租了辆车,除了底盘高和四轮驱动之外,没有任何要求。拉合同单子的时候,租赁中心的老板同样劝了他很久,让他晚几天再上山。

事实上,除了路况太差,上山的路比周唯璨想象中顺利得多,不仅没遇上山洪,甚至连一滴雨也没下。

这一次好运的确眷顾了他。

天色逐渐黑透,透不出半点光亮,越往上开路就越陡,空气也越稀薄,沉沉的乌云迎面压下来,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往车里钻,笼罩住他的每一根神经。

有那么一秒钟,死亡或许与他擦肩而过。

等手机彻底没了信号,他也有惊无险地抵达目的地。

错落的村庄像一排排黑影,他找了片空地停车,拿着地址挨家挨户地打听,最后终于找到吴婆婆家。

开门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眉眼和吴婆婆很像,应该是她姐姐。

果然,等他说明来意之后,老人眼里已经盈满泪花。

他取出双肩包里的骨灰盒,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故土的味道,盒身竟然能摸出淡淡的温度。

那一瞬周唯璨意识到,他又送走了一个重要的人。

拒绝了吃饭留宿的邀请,他留下吴婆婆的骨灰盒和事先准备好的两万块钱,提起双肩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并不算疲惫,他也的确很赶时间,然而下山的时候,却临时拐了个弯,决定出来吹吹风。

周唯璨记得自己当时坐在一块裸露的黑色岩石上,生平第二次看到了流星。

流星划过的刹那,他依然没有许愿。

这一次想起了云畔。

他们曾经一起看过星星。

具体是在哪个晚上周唯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们一起吃了晚饭、逛了街、压了马路,因为她不肯回家,所以他们把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后来时间实在太晚,他还是把她送回潮平山了。她很不开心,在摩托车后座埋怨了一路。

因此,经过别墅区的时候他没有停,而是继续往上开,直至抵达山顶。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山顶看星星,聊天,接吻,后来还做了更多。

周唯璨记得当时她趴在自己怀里喘气,眼睛水汪汪的,声音很轻,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她说,如果一不小心的话,我们会不会一起从悬崖上滚下去。

他当时说不会,说别害怕,心里却想,如果真能滚下去,好像也不错。

只是一晃而过的念头,但他的确那么想了。

师兄说的没错,他把这段恋爱谈得越来越不清醒,越来越不理智。

至于失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此时此刻,周唯璨靠在阳台栏杆上,隔着一道玻璃门看向床上熟睡的人,仍然能够把那个重要节点从凌乱的记忆段落里准确抓取出来。

是他参加完竞赛从北京回来的那个夜晚。

当时她失魂落魄地蹲在门口,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色睡裙,浑身湿透。仿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那晚发生了很多,混乱到不堪细数。周唯璨现在还能想起她站在窗边摇摇欲坠的样子;想起她把烟头烫在自己手背上的瞬间;想起她言辞激烈的指责;想起她嘴里说着“别管我了行吗”,眼底却写满“不要走”。

她的确很麻烦。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像一盆娇贵的花。

如果当时一走了之,或许也算“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他做不到。

站在楼下抽了两支烟,淋了十分钟雨,然后去了药店,买了烫伤膏和冰袋,又折返。

这些就是他当时能做到的全部了。

那夜过后,周唯璨开始试着养一盆花,第一次,没经验,很怕养不活。

所以付出了比之前十倍百倍的精力和时间,所以越来越难抽身。

头脑发热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天长地久。

不过最后,这盆花还是差点被他养死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根茎已然腐坏,奄奄一息。

因为亲眼目睹了她的枯萎,所以彻底清醒,所以迷途知返。

国外有先进的治疗方案,有一流的医疗团队,有她的家人,还有她的未来。

周唯璨以为这盆花会起死回生。

分开的这几年里,也不算是全无音讯。他听阮希提起过,她在澳洲生活得很好,病情稳定,身体健康,正在准备读研;也听陈屹提起过,她和谢川在一起,感情和睦,门当户对,据说好事将近。

不可否认,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获得了些许安慰,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也能接受。直到在东非重逢,那盆花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