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电话总算挂断,云怀忠抬眸望向她,口吻和煦:“回国差不多半年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
“最近身体怎么样?去医院复诊了吗?”
“挺好的,约了月底去复诊。”
云怀忠点点头,打量着她的神色,又说,“爸爸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回国之前特意给你补了个生日礼物,就放在你卧室里,等会儿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云畔点点头,心不在焉地陪他说话,思绪却已经飘远。
她生日那天,周唯璨难得请了假,陪她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在她的提议下,还坐了整整三次过山车,眼都不眨。
最后一次下来的时候她腿都软了,周唯璨只好背着她走,半途云畔指着一个擦肩而过的女孩,随口说她头上的熊猫发箍很可爱,周唯璨竟然背着她又折返,追上人家,很客气地问发箍是在哪里买的。
最后云畔也如愿以偿地戴上了那只熊猫发箍,还拍了好几张照片。
晚上游乐场里的灯光很漂亮,他们排了半个小时的长队,坐了最受欢迎的项目,空中缆车。
到站之前,周唯璨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对情侣戒指,将其中镶钻的那一枚戴在她右手无名指上。尺寸契合得简直像一圈烙印。
是很低调简约的款式,牌子也很小众,不过云畔知道很贵,很难订。
缆车在高空中缓慢行驶,地面的建筑变成一片五彩斑斓的缩影,他们仿佛飘浮在空中,周唯璨笑着看她,霓虹光影逐层掠过眉眼,神情那么温柔。
脑袋里噼里啪啦放着烟花,云畔紧张得要命,慎重地把另一枚给他戴上,还没来得及接吻,缆车已然到站。
周唯璨对她说,生日快乐。
云畔回答,我爱你。
“……你跟小谢现在怎么样了?”
话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到谢川这里的,耳边云怀忠的声音渐渐从模糊到清晰,“爸爸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跟我交个底。”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戒指,云畔稍稍回神:“分开了。”
云怀忠沉默片刻:“原因呢?”
“性格不合。”
“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以前明明是无话不谈的,性格哪里不合?”
视线从杂志上离开,云畔也懒得再兜圈子,平直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他,六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他。一辈子太长了,我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完,她没再停留,起身径直往外走。
推开房门的瞬间,云怀忠沉沉开口,语气里裹着微不可闻的叹息:“……畔畔,爸爸问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以后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我既然答应过,就不会反悔。”
他的确曾经答应过,以后不会再干涉她。
云畔不记得前因后果了,只记得她当时在自残,恰巧被云怀忠撞见,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她曾经很迷恋鲜血涌出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被染红,像一张湿漉漉的鲜艳的画布。而身体里的消极和自毁情绪,也通通找到出口,被血液消解,释放在空气里。
是类似饮鸩止渴的快意。
不过她现在更迷恋周唯璨的拥抱,触摸,和吻。
在床上的时候,周唯璨会亲吻那些陈旧的伤疤,会抱着她一遍遍问还疼不疼。甚至比她还清楚位置在哪里。
跟分手的时候相比,真的一点都不疼。
/
节后,周唯璨变得一天比一天忙,连续好几晚都加班到深夜才回来。
云畔等他等到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手机在响。
竟然是谢阿姨打来的电话。
霎时清醒过来,云畔摁下接通键,电话那头谢阿姨的语气听起来很忧心,说谢川最近总是夜不归宿,工作状态也受了很大影响,问她能不能过去看一看,帮忙劝几句。
谢阿姨一直对她很好,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哪怕是她跟谢川闹成这样,也从来没有指责过她半个字。
没有理由拒绝,云畔挂了电话,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出门。
她还是很困,所以没有自己开车,按照谢阿姨电话里给的地址叫了辆车。
担心周唯璨回到家之后看不到她,路上,云畔特地给他发了条短信。
没几分钟就收到回复,周唯璨说现在太晚了,又说半个小时左右过来接她。
抵达会所门口,已经接近十一点,最近夜间温度很低,云畔被冻得跺了跺脚,跟服务生报了谢川的名字,被领着一路往里走。
包厢是VIP制的,私密性极强,外人进不来,不过江城就这么大,服务生认识她的脸,态度简直毕恭毕敬。
一进去就闻到铺天盖地的烟味儿,云畔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忍不住皱眉。
包厢很大,房间也很多,灯光幽暗,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姿态亲密。
熟面孔是不少,但是没有谢川,云畔简短地跟他们打招呼,穿过走廊时,迎面撞见了江暮——跟谢川从小到大关系最铁的死党。
很久以前,江暮还在“幻昼”举办过一次生日趴,当时方妙瑜刚和周唯璨分手,钱嘉乐还是台上的驻唱,阮希还坐在底下摇头晃脑地跟着哼歌,她心里还装着一个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人。
回头看看,恍如隔世。
江暮人不错,也很讲义气,要说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私生活太过混乱,甚至连谢川高中第一次带女生出去开房也是他怂恿的。所以云畔一直觉得他把谢川带坏了。
空无一人的拐角,江暮正在跟一个短发女孩打情骂俏,余光瞥见她,瞬间跟见了鬼似的,震惊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