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他的语气实在真诚,司机很豪爽地摆摆手说不用,又跟他聊起了家常,说自己儿子也跟他差不多大,现在在外地读大学云云。
云畔发现只要周唯璨愿意拿出一点点耐心来,任何人都会被他哄得五迷三道。
如果周唯璨只对她笑,只对她有耐心就好了。
这些人实在太烦,太吵,如果能去一座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每天只看着彼此就好了。
云畔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慢慢朝他挪过去,肩膀没有缝隙地挨着他。
周唯璨没有躲开,像是没有察觉到,也像是隐晦的纵容,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天。
胆子逐渐大起来,云畔又小心翼翼地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她的几缕发丝扎到他的颈窝,大概是有点痒,周唯璨总算抬手,把她的脑袋往旁边挪了挪。
她还想再凑过去,这次被他躲开了。
动作不紧不慢地移开了几寸,逗猫似的。
出租车里没有开灯,只能依靠窗外的路灯照明,昏沉沉的光线里,云畔抓住他的手臂,强迫他坐在那里不动,这才靠过去,舒舒服服地枕住他的肩膀。
察觉到他想挣脱,便先发制人地开口:“我好冷。”
周唯璨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我浑身都湿透了,靠着我有用吗?”
“有用。”云畔像只小动物似的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靠着你就不冷了。”
前排司机透过后视镜扫过来几眼,笑呵呵地说:“你跟你女朋友感情真好,年轻人谈恋爱就是粘乎。”
他很自然地解释:“她不是——”
下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巴就被云畔伸手捂住了。
“嘘,别说话。”她小声道,“我好困,想睡会儿。”
周唯璨竟然就真的没有再说话。
原本只是情急之下找的借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靠在他身上,闻着那股熟悉的清冽香味,她竟然真的感到困倦,脑袋像团浆糊似的昏昏沉沉,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她是被周唯璨开口叫醒的。
睡眼惺忪地坐直身体,云畔不明白怎么睡过一觉之后,身体反而更加疲累,甚至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旁边的周唯璨正在手机上买单,“叮咚”一声,司机看了眼手机,“哎呀”道:“怎么还真给小费呀,都说了不用,你们大学生零花钱本身也不多,得省着点用。”而他只是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笑了笑说,“不碍事,您辛苦了。”
云畔抬眼看着他,心想,不是零花钱,哪来的零花钱,全都是他靠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
无论是上次的建筑工人,还是这次的出租车司机,他似乎都格外有同理心。
如果她也很穷,穷到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步,他是不是也会对她这么温柔呢。
周唯璨拉开车门,率先下车,云畔回过神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车。
却听他开口催促,“愣着干嘛?下来。”
雨已经停了,风还在刮,云畔晕晕乎乎地下了车,腿软得站不住,一下子栽进他怀里。
出乎意料的是,周唯璨不仅没有躲,反而伸手接住了她。
云畔搂住他的腰,除了心跳加速头晕目眩之外,竟然还出现了类似缺氧的感觉。
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拉着往反方向走。
临近午夜,街道上空空荡荡,路面塌陷处仍然攒着一滩又一滩的积水,冷风吹过,她总算清醒少许,这才发现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街,并不是潮平山附近的景色。
还没理出任何头绪来,周唯璨就已经带她拐进了一个巷口。
路面凹凸不平,空间很窄,两边盖着破旧的高矮不一的砖房,环境乱糟糟的,路边偶尔堆着几包乱丢的垃圾袋,有两条流浪狗正在低头嗅闻。
云畔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心里却丝毫没有害怕。
就这么穿过长长的巷弄,走到最后一户居民楼,周唯璨终于停下,推开了绿色铁门。
这栋楼总共就两层,一层两户,他们并肩上楼,走到左边那户,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一刻,云畔终于确认——这里是周唯璨住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兴奋,一下子就连头晕也没那么难受了。
跟在他后面进了门,云畔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打量这个房子。
说房子可能有点勉强,因为面积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客厅里摆着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以及一副桌椅,相连着一个被切割成浴室的狭窄区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装饰。
房间很干净,也很空旷,像是没怎么住过。
云畔想到这里,又反应过来周唯璨平时是住校的,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过来。
周唯璨从进门后就没理她,自顾自走到床边低头在床头柜里翻找,云畔站了一刻钟不到,又开始头重脚轻,只好扶着墙壁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
好奇怪,头为什么这么晕,眼睛也很疼,闭上了就不想睁开。
就在这时,周唯璨合上床头柜,朝她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两个未拆封的长方形药盒,去厨房烧了壶水,倒进白色瓷杯里,然后在她面前把药盒拆了,各取出一粒。
云畔看清药盒上的黑体字样。是退烧药。
她眨眨眼睛,有点迟钝地问:“我发烧了吗?”
周唯璨把水杯和药片递过来,没说话。
没有犹豫,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娇贵的瓷娃娃,她乖乖把药吃了,连带着那杯水也全部喝光。
周唯璨看着她吃完药,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边往外走边说,“我出去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