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答非所问,说:“你不用念书吗。”
李明恺扬扬那道浓黑的剑眉:“是啊,托你的福,休假一周专门陪你游南京城。”
又伸了个懒腰,大约是碰到伤口,龇牙咧嘴了一阵子:“靠,老爷子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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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
“嘁,这点伤?”
他瞅江柔,目光锐利:“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眼神是一个劲在说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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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噎了一下,立刻垂眼喝豆浆。
好眼力。
口中却道:“怎么会,我是在关心你。”
“呵,最好是。”
李明恺将双手背到脑后枕着,觑着江柔。
“小家伙,快说,想去哪里玩?事先声明啊,别去中山陵、玄武湖公园、雨花台这些地方……哥哥我从小春游、秋游、加入少先队、加入共青团,回回都要去那些地方瞻仰宣誓,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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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体贴地说:“你决定就好,我全都听你的。”
“真的?”李明恺仔细盯着她看,问,“没有想去的地方?”
“真的。”
“啪”
李明恺打了个响指,眉飞色舞,说:“乖,太乖了!走走走,哥带你逛秦淮河去!”
“我还没有吃完。”
“哎呀,吃这些干嘛?跟着我还怕没得吃吗,十里秦淮,哥带你从头吃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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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夫子庙前,乌衣巷口,李明恺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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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连环夺命call传唤出来的谈昭远站在江柔身边,赔笑解释:“阿恺他平时训练紧张,好不容易有七天假期,所以……”
“没关系。”江柔颔首,“其实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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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人如其名,你真是个温柔随和的姑娘。”谈昭远轻笑。
江柔有些讪,针对他的这个误解,不知道该不该澄清。
也只好客套地回应:“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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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客套,四周里都弥漫开去疏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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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认识了菲菲,可能会好很多。”
像是自言自语,谈昭远说。
“菲菲是谁?”
“她也住大院里。我和你哥还有叶菲菲几个家里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叶菲菲跟你一样大,今年也刚上高一。她啊,废得很。”
“废?”
“就是调皮的意思,算是咱们这儿的方言。”
江柔涨知识了,现学现用:“所以,明恺哥也算很废了?”
“到他那个地步,就不能算是废了。”
“那算什么?”
谈昭远凝神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无奈道:“不好说,阿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以前简直是通天通地的混世魔王,现在没我按着,不知道在学校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感谢李明恺,两人聊天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你和明恺哥不在同一所大学?”
江柔在谈昭远身上看不到那股子板正的气息,不由问。
“我念金融,所以去了南大。”他说,“其实院里跟我们年纪相仿的这一辈,大都没有念军校。”
“念军校、当军人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谈昭远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嘴边牵起个温吞的笑来,“人各有志。你还小,过几年可能会懂。”
“我只比你们小三岁。”
江柔顿了顿,郑重开口道。
谈昭远被她的语气逗乐,笑得人畜无害:“是是,只小三岁。”
却完全是戏谑的口气,其实还拿她当个小孩子。
两人又往前闲逛。
南京是真正有着厚重历史的古都之一,夫子庙地区的江南贡院曾是中国最大的科举考场。
沿街的一泥一砖都像被故事涂上古旧的颜色,以等待或者说守候的姿态沉在原地。
谈昭远带她去后来修缮的旧址处参观。
除了管理员一个保安大叔,没有旁人,一间间屋子里的玻璃橱窗中陈列着曾经的考生答卷,还有皇帝的朱批。
谈昭远在她身后说:“近几年游客多了,有不少文献和珍藏都被收了起来。”
“为什么要收起来,越是珍藏,不就越能吸引外人?”
“就是因为太珍贵了,担心展示出来会有所损坏,招致不必要的觊觎。”
江柔点头表示理解,顺口道:“也对,好东西要藏起来才保存得久。”
说话的人与听者都无心,言语常常只作装点,像沿途青石板上茵茵苔痕。
转眼到了午餐时间。
谈昭远带江柔下馆子,选的是整条街景观最好的餐馆。
他熟门熟路,带着她去二楼独立的包间,点的全是店里招牌特色菜。江柔瞥见价格,一条鱼就要198,七七八八点了几个招牌菜,算下来人均快三百。
主菜上得很快,跟着菜品一起上来的还有两位表演苏州评弹的女人。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民间传奇在吴侬软语间娓娓道来。
谈昭远说:“这馆子老板是苏州人,最好这个。”
江柔点头。
其实她听不懂吴语,也插不上话,好在还能专心吃菜。
鱼是江里打捞的野生刀鱼,清蒸,辅以豉汁。鲜香可口,肉质细嫩又不过分腻味。
谈昭远看她小猫崽似的,吃得津津有味,更觉得她乖巧。
便说:“清明前的刀鱼更鲜,而且刺软。明年咱们再来,提前让老板留几尾好的。”
“谢谢昭远哥。”
没一会儿,菜都上齐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什么可说的倒也尴尬,江柔主动提起话头:“昨天,明恺哥为什么挨打?”
谈昭远面色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