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的手很粗糙,手指像她一样纤长,只是指节比一般人要粗一些。
她背着她又揩了几下眼泪。
钟青一直木木的,像是牵线木偶,不说话,也不抬头。
被她带到座位上坐下后就没有什么反应。
徐孟冬咬着牙把心酸和内疚吞下去,一股一股地疼痛揪着她的心不放。
"青青,我是妈妈呀,"她小心翼翼"你还记得妈妈吗?"
钟青低着头,短发垂下来遮住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
徐孟冬心疼地看着对面坐着的茫然的少女。
说是少女也是恭维她了,除了隆起来的胸,没有一个地方像是少女。乱糟糟的短发,完全男性化的着装,这么大的太阳也有要打伞的意识,还有那双手。
徐孟冬深呼吸把啜泣压下去。
眼圈红了又红。
她其实算不上中年妇女,早年是受过几年的情伤,但是她的生活从来是优越的,后来再嫁,对方对她也是捧着心的好,她很幸福,物质生活很好,所以看起来才三十来岁,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对面这个男孩子一样的少女是她的女儿。
被她抛弃了十多年的女儿。
她如今生活幸福,丈夫很支持她来找钟青,她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找到她。
本该是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女儿,娇滴滴的女儿,可是看看她啊,她哪里像个女孩子。
她一定很恨她。
徐孟冬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桌上,抱着脸痛苦啜泣,早上细心化的妆容已经不堪,可是对方没有说抽一张纸给她或者劝她不要哭。
她真难过。
难过得除了流泪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自己结束了这场独角戏一样的哭泣,从包里找了纸擦干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对不起,青青,对不起。"
钟青看着她,站起身来。
"我晚上还有训练,要先走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徐孟冬懵懂点头,却又反应过来她这是要走了。
可是钟青没有给她机会,看到她点头,转身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行事也像男孩子。
徐孟冬傻傻地坐在椅子上看对方迅速消失在店门口,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面前还有一大推她为她点的小吃,年轻孩子都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她希望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所以照着卖得好的都点了一份。
一点都没有动。
她坐在那里,圣代融化了,薯条软了,炸鸡潮了。
还需要时间。
裂了的缝不可能一次补齐,虽然她也幻想过最好的场景。
她们相认,抱头痛哭,她认错,对方责怪她之后诉说自己的想念。
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她进来之后就只对她说了两句话。
时间,她把希望寄托在时间身上。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痕。
***
周日乘车的人一直很多,站在她旁边的女孩子一直在往她身边挤,钟青垂着头一只手拉在吊环上,不耐烦地往旁边靠。
那个女孩又靠近,钟青这次看清楚了,她不断靠近是因为后面有个男人在用下'体蹭她,若无其事,手里还拎着公文包。
钟青一把把那个女孩拽到自己面前,让她扶着座椅靠背。
那女孩感激地看着她,钟青并不放在心上。
那个禽兽看到她只是少女,竟然又想靠过来。
钟青转头,一手拽住他的领口,拳头握紧又放开,把他往后推了一下。
那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起来就开始朝着钟青大骂。
"小杂'种,有爹生没娘养,推什么推!"
看车厢里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阻挡,他还举起手准备抽钟青。
下一刻人就破开人群死猪一样摔在车厢中间了,引来大片尖叫。
钟青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冲过去就是几脚,然后半跪下来就开始揍那个男人。
她非常专注,机械地重复着那个冲拳的姿势。
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司机在路边紧急刹车开了车门让喊着要下车的人下车,钟青被人拉住,可是她神情冷漠,眼白上有血丝,像是野兽一样,让人心惊。
有人想要报警,刚才被侵'犯的那个女生趁乱把她弄下车去,然后跟大家解释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
钟青这时候也回过神,狼狈逃离,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中。
跑,走,不知道目的地的游荡。
她像是一只找不到归宿的幽灵。
直到身后有人叫她。
"钟青?"
☆、chapter 14
岳寻竹因为跑动嘴唇越发红润,热'辣的太阳下他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
见钟青转过头来,他愣了一下,随后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她依旧是平时那种面无表情地样子,可是岳寻竹看到却心中抽疼。
他垂头,看到她手上残留血迹,在阳光照射下已经干涸凝结成一层膜。
"你的手怎么了?"他松开手里的袋子任由它掉落在地,抓住她的手送到面前看,轻轻摸了一下"疼吗?"
她的指关节上全是血。
钟青把手抽回,低声道:"不是我的血。"
"去我家洗洗干净吧。"岳寻竹很想知道她怎么了,但也知道她不想说话。
钟青没有什么反应,岳寻竹把脚边的资料书捡起,拎着袋子走在她身边,悄悄观察她身上的异状。
钟青不肯说话,也没有说去不去他家,岳寻竹只当她答应了。
好在他家离这里不算远,几百米的距离而已。
他连鞋都顾不得换就想拉着她去洗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