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绍看他这幅尊容, 忍笑忍得好辛苦,说道:“御史参了你,父皇压了下来, 言国朝大事将近, 不宜节外生枝。”
“那就好, 那就好。”闻旭放下心来。
“昨日看你被打得惨,我就没问题,你好端端跟齐国公主起什么冲突, ”闻绍再看一眼俩乌紫眼眶, 还是想笑,忍住:“还被齐国公主打成这个样子。”
“三哥, 你不知道,那个齐国女人实在跋扈,她骂我,还说什么长嫂如母占我便宜。”闻旭说起这个就忿忿。
“那你呢,你打了齐国公主没有?”闻绍问是这样问,但心底觉得闻旭没有打人,否则半晌过去齐国公主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闻旭摇摇头:“她毕竟是来和亲的公主,还有两日就要大婚,我虽生气,但是忍住了,我要是动手打了她,此事怕就不能善了了。”
“算你还有点儿脑子。”闻绍略微满意。
“可是三哥,我还是有些不安,”闻旭说出自己的忧虑,“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那个齐国女人没有动作,难道太子还能没有动作。我这么大个错处,太子能不趁机落井下石?”
“太子暂时不会动,他还想借大婚重回朝中,不过之后就说不定了。”闻绍眉头皱起,思索太子会如何利用这事打击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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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这个蠢货,就算把他摁死了,又能顶什么用。”闻端对太子洗马萧本荣摇头,“要想办法捅老三一刀才算物尽其用,否则费神费力还得不到什么好处,何苦来哉。”
“殿下说得是。”萧本荣捧了一句,又话一转,道:“可依臣所见,四皇子是三皇子的马前卒,许多三皇子不方便出面的事,或者是与人冲突之事,都是四皇子在做。若是能将四皇子圈禁或就封,三皇子不就断了一条臂膀么。”
闻端还是摇头,他想把三皇子也牵扯进来:“萧卿,要耐得住性子。”
萧本荣一哽,只得再另想它法。
闻端自言自语道:“周祈那泼妇,平日闹得凶,被人打了却无声无息,孤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想得是什么。”
话涉准太子妃,萧本荣装聋。
明德宫今日一早派人去鸿胪客院询问,暗示齐国人若是想为自家公主出气,明德宫定大力支持。哪知周祈身边的女官出来应话,言谈间极尽嘲讽,说他们宋国的皇子都弱得不堪一击,又说太子真是八百个心眼,莲藕都没有太子的心眼多。
回来的内侍当然不敢这么跟太子回话,删删减减还是成功气到太子了。
萧本荣之前劝过太子,不要与齐国公主把关系搞僵,总归这门婚事他又推不掉,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理。
可那时的闻端咽不下这口气,等他想咽下去的时候已经难以挽回了。
“对了,老五还没有去找骆衡之女吗?”闻端忽然想起。
“这……臣也不清楚。”萧本荣僵着脸说道,他并不看好让五皇子去拉拢骆衡之女,凭着几年前一起被拍花子绑的交情,听起来未免太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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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子惦记的五皇子闻敬现在寿昌长公主府上做客,陪着蒋隽一起写大字。
蒋隽写着写着就不耐烦了,把笔一搁,问闻敬:“你不是说等骆乔来了建康京,就去找她玩吗,她都来这么多天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玩?”
“你急什么,”闻敬写完一张纸,也放下笔,让内侍打水来净手,“骆乔现在应该很忙,等她忙完一阵子我们再去。她应该会等到三皇子大婚后才走。”
“那也没多久啊。”蒋隽很想去跟骆乔玩,这几天光听别人说骆乔怎么怎么样了,他觉得好有意思的样子。
“再过段时间吧,”闻敬擦干净手,坐下喝甜汤,边道:“这几日,太子总催着我去找骆乔,你知道的,太子想拉拢她。”
蒋隽也端起一碗甜汤,撇撇嘴:“太子可真是会利用人,要我说,你别总跟着太子混了,他……”
蒋隽说着左右看看,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凑到闻敬耳边小声说:“我偷听到我爹跟我娘说话,陛下……可能想废太子。”
闻敬毫不意外:“皇帝……嗤……一直宠爱三皇子,要不是太子占了嫡长,这些年也没有于社稷有害的错处,皇帝怕是早就把太子撸掉了。”
“所以啊,”蒋隽替小伙伴着急,“你不要跟太子混,否则真有那么一条,你也跟着倒霉。”
闻敬却缓缓摇头,说道:“你知道我在宫中是什么处境,除了太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我知道太子是在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太子。我想搬出宫,我想……去戍边。”
“戍边?!”蒋隽大惊,瞠目结舌:“你你你、你怎么会想戍戍戍、边?”
闻敬认真地看着蒋隽,说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个想法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蒋隽,你看像我这样的皇子,生母卑微,皇帝厌恶,兄弟欺凌,在皇宫像个老鼠一样在阴暗角落里长大,我能做什么?”
蒋隽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没人经历过闻敬的苦,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他握住他的手,紧紧的。
“如果我自己不争取,没有人看得到我,终有一天我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建康宫的某个角落里,或许连座坟都没有,就像那些忽然消失的宫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