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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六,兖州鲁郡,骆宅。
骆乔的及笄礼在肃穆中举行完毕,周访之妻尹夫人作为正宾,抚着骆乔的头,为她表字:“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其字,爰字孔嘉。君子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奉敕高羽。”
表字一般由作为正宾的师长所赐,骆乔的表字却不是尹夫人所取,而是席荣派人从建康送来手书一封,尹夫人只是代为宣读。
“乔虽不敏,夙夜祗奉。”骆乔奉手拜曰。
今后同辈之人就该唤她一声骆高羽了。
笄礼毕,骆乔招手叫弟弟去说悄悄话。
“姐姐要去巨野泽?”骆意虽是问,语气却很肯定。
骆乔给弟弟竖大拇指:“不愧是我弟弟,聪明。”
骆意问:“姐姐跟阿娘说了吗?此战非同小可。”
战争还没有开打,闻风而逃的难民就已经到了鲁郡。
这几日从濮阳那边逃来大批的难民,别驾魏友下令将难民拦在城外,不能让难民冲了郡城,但也没有全不管这些难民,城外搭了棚子供难民们栖身,州府和城中士族富户都皆派人去施过粥。
骆家也派人去施粥了,骆意想去瞧瞧难民,有骆乔跟着,林楚鸿虽不放心却还是同意他去了。儿子打小身子不好,但他们也不想把儿子养得弱不禁风。
骆意与不少难民聊过,从难民们的只言片语里勾勒了濮阳现在的状况。
豫州驻守白马的都尉郭庭为此次攻濮阳的主将,此人与尚永年大不同,勇猛善战,兵法纯熟,传言他能开三石弓,是豫州高凤岐手里的一张王牌。
此番东魏来势汹汹,巨野泽的情势恐怕会很复杂。
“我试探了一下阿娘,她不太愿意我去。”骆乔叹了一口气,“我知阿娘担心我未经大战,要不是为了笄礼,我就跟着阿爹一起开拔了。”
骆意说:“阿娘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姐姐你没跟士兵们一同操练过,他们说不定没办法配合你。”
骆乔倒不担心这个:“我又不是去领兵,我是去当个小兵。要不是温戎都不肯给我品评,我至于如此被动么!”
她说着就很生气,握拳捶了一下手边的小几,小几毫发无损,漆皮都没破一点儿。
温戎都是兖州的大中正官,骆乔找到他,要他给自己评个上上,被温戎都义正辞严的给拒绝了,言她是女子,从未有女子品评的先例。无论骆乔怎么威逼利诱,温戎都毫不动摇,气得骆乔捶了他一拳,然后被他找到家里告状。
“豫州虽然来势汹汹,但我们兖州也不是被动挨打的,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一举攻入上蔡,夺回豫州。”骆乔很乐观。
骆意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便问:“那姐姐打算怎么去?”
“偷偷去。”骆乔拍着弟弟的肩膀,说:“你在家里守好护好阿娘,明日一早我偷偷出发,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记得帮我打掩护。”
骆意不放心:“多带些干粮在路上。”
“知道。”骆乔看弟弟还有叮嘱,干脆叫他去看她准备的包袱。
干粮若干、铠甲一副、换洗衣裳一套、长.枪和短刀各一,还有从司徒府里牵出来从建康一路带回兖州的宝马。
“弓不带吗?还有横刀、长剑这些?”骆意问,总觉得姐姐的兵器带得有点儿少,会不会影响姐姐在战场上的发挥。
骆乔摆摆手:“轻装简行,我得尽快赶到巨野泽。再说我这是偷跑出去,带一堆东西,还没出家门怕就被阿娘发现了。”
骆意十足操心:“那就再带点儿干粮,免得路上肚子饿了还得去找吃的,耽误速度。还有药,多带一点儿。还有舆图,别忘了。”
骆乔深以为然:“有道理,不愧是我弟弟,想得就是周全。”
姐弟俩就偷偷摸摸去了厨房,央着厨娘给烙些好带的干饼子。
翌日,天才蒙蒙亮,姐弟俩就都起身了,叫上伺候的人一起,骆意打开了后头的角门,骆乔牵着马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早两天就找到顾信跟他要了过所节符,顾信听大侄女要去巨野泽,原是想叫她等等待他开拔了就带上大侄女,可骆乔不想等,谁知道席使君什么时候回鲁郡顾将军什么时候能开拔。
“姑娘,我们跟您一道呀。”含光、宵练不想被撇下,她们从小伺候骆乔,跟着骆乔一起读书习武,自觉得也可以上阵杀敌的。
骆乔拒绝:“我是去当小兵的,你们看过哪个小兵还可以带副将。好了,我走了,不然阿娘就该起身了。”
“姐姐,旗开得胜。”骆意压下忧心,朝骆乔挥手。
骆乔利落翻身上马,一挥手:“等着我凯旋吧。”一夹马腹,朝城门奔去。
直到姐姐的身影再看不见,骆意才关上了角门,一回身,正正好对上母亲的目光。
“你姐姐偷跑了吧。”林楚鸿毫不意外,昨天就发现两个孩子鬼鬼祟祟的了。
“阿娘,”骆意扬起可爱的小脸,过去抓着母亲的手撒娇,“您就让姐姐去吧。”
“她走都走了,我还能把她追回来不成。”林楚鸿没好气儿地说。
骆意点着小脑袋:“对啊对啊,追不上了。姐姐天下第一,阿娘您别担心。”
林楚鸿屈指轻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她怎么可能不担心,骆衡每次出征她都提着一颗心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