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年幼看着懵懂,可这一个月里严夙旁观,自家世子并不是万事不知,相反,小小的孩童把大人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言行有度,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也就只有这时候,他才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听闻彭城郡有兰陵美酒,在下还从未尝过,不怕骆军师见笑,在下虽酒量不行却也爱小酌两杯,还挺想喝一喝这兰陵美酒。”
骆意笑道:“我也没尝过,先生去了彭城郡可别忘了稍两坛给我。”
“好说。”严夙拊掌大笑,端起茶盏对骆意做个敬酒的姿势。
骆意亦举杯。
双方达成了合作。
严夙不问骆家姐弟俩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让他这个不够格被中正官品评的人出任徐州治中从事这等要职。
骆意也没有要严夙表什么忠心、发什么誓言,他们能让他走马上任,自然有办法叫他不敢对闻瑾生出二心。
小小孩童难得松快,抱着老虎又揉又搓,骆找找趴着一动不动宛如假虎,随便小孩儿揉搓自己,仔细看,其实虎脸上有那么一点儿生无可恋。
姚莹由仆役引着到了花园,第一眼看到的是骆乔一脚把一块巨石踢了个粉碎。
姚莹:“……”
第二眼,就是外孙抱着一头老虎。
姚莹:“嗬……”
她倒吸一口凉气,努力憋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惊了老虎,伤害她外孙。
骆乔看到姚莹,收了招,行礼问安:“大伯母。”
骆意和严夙和赶紧迎了上来。
“外祖母。”小闻瑾一路小跑到姚莹跟前,麻衣上沾了不少虎毛,端端正正朝姚莹行礼。
骆找找看小孩儿走了,立刻站起来准备从反方向开溜,忽然虎耳弹动了两下,猛地朝一处奔去,旋即花园里众人听到一声惊天虎啸。
在前头灵堂安排庶务的骆鸣雁也听到了虎啸,顾不上其他,忙朝花园跑去,朱年跑在她前头,帮她探路也是保护。
朱年边跑边在心里嘀咕。
彭城王也喜养猛兽,可都是在兽园关在笼子里养,况且谁家也不是这样把老虎放养让它随便走的,万一老虎扑了人……
到了花园一看,老虎真扑了人,爪子底下摁了个小厮。
“这……这是怎么了?”朱年小心翼翼地朝骆乔看去。
骆乔对骆鸣雁说:“此人鬼鬼祟祟,被找找发现了。”
那小厮喊冤。
骆乔叫侍卫来把人带下去,骆意兴致勃勃地要去审。
“你是真冤还是假冤,我审过便知道了。”
骆意这不同寻常的兴奋叫姚莹侧目。
骆乔转头,假装没看到大伯母的疑惑。
骆意的审问手段师从兖州法曹彭良,还请将过干办处郎将张瑾,此二人皆是以刑讯残酷叫人闻风丧胆的有“恶鬼”、“阎王”之称的,骆意集两家之所长,很有青出于蓝之势。
别看他白如傅粉、若不胜衣,经他手审讯过的细作没有一个能硬抗到底。
但骆乔刻不敢跟大伯母说这些,别吓着她了。
“我辰时正去明德宫吊唁,大姐姐这里你注意着些。”骆乔对骆意说。
骆意挥挥手:“放心吧。”
严夙跟着骆意一道去审问了。
朱年见没事,松了一口气,便去忙自己的事。
骆鸣雁知道母亲有话想同骆乔说,便将二人都请回正院,关起门来说话。
一进门,姚莹就握着骆乔的手,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伯母真没想到你会来建康,孩子,辛苦你为你大姐姐跑这一趟,伯母一辈子都记你的好。”
骆乔忙道:“大伯母可别说这样的话,我们是骨肉血亲。”
“虽说是骨肉血亲,也没得担着性命之忧相帮的。”姚莹伤心地说,这一个月处处碰壁,叫她失望至极,“你是不知道,你大姐姐这一个月来过得是什么日子,光是吃食里就查出毒来七八次,王府还走水过一次,还有府里的姬妾当众发疯差点儿刺伤你大姐姐……”
“娘,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骆鸣雁把姚莹拉到罗汉床上坐好,无奈地对骆乔说:“我娘实在是担心我,其实没她说得那么严重。”
姚莹擦干了眼泪,明白女儿的意思。
到了这境地,骆乔能强行回京保骆鸣雁不仅是情分,更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再说这些卖惨的话,未免刻意博取同情,将骆乔架起来的意思。
“是,都过去了。”姚莹笑了一下,小闻瑾走过来依偎在她身边给她擦眼泪,软糯糯地说:“外祖母不哭,不哭啊。”
姚莹一颗心熨帖不已,本来想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但想起女儿说过孩子六岁了不要再抱了,便摸着他的小脑袋说:“外祖母没哭,外祖母看到你姨母,高兴。”
闻瑾点点头,认真说:“我知道,这叫喜极而泣,爹爹有教过我。”
听他提起闻绍,骆鸣雁黯然地撇开了头。
骆乔朝闻瑾招招手,小家伙立刻颠儿颠儿地到了骆乔跟前。
骆乔蹲下来,夸他:“阿菟真厉害,你爹爹教你的都记得。”
“那是。”闻瑾骄傲挺起小胸脯。
“那姨母也教你一个,好不好?”骆乔说。
闻瑾点头:“好呀。姨母,是什么?”
“一力降十会。”骆乔给小朋友解释:“意思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可以打败十个武艺高强的人。就是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