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他的感情牌,赵晖这会儿也感情占了上风。
听了周宪实隐晦的提醒,心里的火气其实散了一些。其实他若是狠一些,可以另派人去继续查,而不是让孟廷元一个人在江南。
所以周宪实猜让孟廷元南下是陛下临时起意。
朝臣如今怕的是陛下彻底清查江南。但他知道不会的,因为太子的事,陛下没有精力去查江南了。若不是高关澄触了龙须,陛下也不会这样的。
失去太子,让陛下生了旧情,怒气撒出去了,也就过去了。
总不能将大族一个一个杀过去。
“孟廷元本就是为倒卖官粮的事情南下,朕保他一辈子,朕倒要看看,他的麻烦在哪里。”
周宪实见他松口,将案子拢在倒卖官粮上,心里也放心了,满口答:“是。臣明白。”
等出了养性殿,这下连宣武殿也不能走了,只从西角门悄然出宫。
周聿昭从宫中禁严开始,只见过几次赵延之,醇亲王府一落千丈,赵延之自己也要脸,混账虽然是真混账,但要脸,也不怎么出门了。
宫中别说他,就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召见谁,所以宫中的事谁也不知道。
赵延之没滋没味说:“眼下这个状况,人人自危,哪里敢议论,也就赵善易那只属狐狸的清楚宫中的状况,他一个宗室破落户的庶子,命好被廉亲王看上收成嗣孙,这才飞黄腾达了……”
话语中难免都是嫉妒和艳羡。
毕竟赵善易的出身,一直都是别人诟病他的地方,就连他心眼多,别人也说是他穷破落户心眼多才攀上廉亲王。
周聿昭不这么看,赵善易的本事不是攀上廉亲王,而是得陛下重信。
就比如裴岘这样始终置身世外的权臣,几乎不参加朝政。但朝中的桩桩件件事都有他的影子。
这才是周聿昭最忌惮的。
可他出身和他们不同,向来没有交情。眼下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周聿昭掉头去了叔祖父的府上。
周宪实很晚才回来,陛下不理朝政,各地的折子都要处理,六部的政务也要处理。高关澄一出事,马廷庸和张玉倒是老实了,但马廷庸看似有好高关澄同进退的意思。吕大人因为太子驾崩,身体不行了,也告假了。
入秋了,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周聿昭见周宪实进了院子,就起身去迎,周宪实见他来,笑笑说:“吏部还稳当吧?”
周聿昭:“眼下都稳当,这个当口,谁也不敢乱动。”
周宪实点点头:“安分些吧,现在撞上来就是个死。”
周聿昭听得惊愕,看着叔祖父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宪实:“孟廷元在江南大开杀戒,高关澄怕是要折在宫中了。”
这些周聿昭一概不知。
“怎么会?”,周聿昭听的目瞪口呆。
陛下登基这么多年,性格温和是众所周知的。
周宪实尝了口茶,叹气:“太子去的太突然了,许是性情大变吧。”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周聿昭问:“那,江南那边……”
周宪实抬手微微压了压,示意他不要急,慢慢说:“你回信告诉他们,朝廷的决心不是他们能抵抗的。户部怎么安排,张克定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否则就是下一个高家。”
周聿昭还不知道江南的高家已经被查办。
“高家怎么了?”
周宪实喝了口茶,才慢慢解释:“高关澄僭越,妄议君臣之道,惹了杀身之祸。为君者受制于人固然难受,但辖制臣却不难。他性情再绵软,也是天子。”
说着说着就有几分寂寥。
也可能是有几分兔死狗烹之感,周聿昭想了一会儿才问:“是因为江南粮价?”
周宪实没说话,显然这就是导火索,再加上太子驾崩的事情,在陛下眼前较劲。
实在是慌不择路,走了下下策。
周聿昭听着这些消息,最后问:“那裴荀呢?”
周宪实疑惑:“裴荀怎么了?”
“户部的人先南下,而后孟廷元才去的江南。陛下这是……”
“不会。”。毕竟白日陛下说了,是为了倒卖官粮的案子。
周聿昭却没那么乐观:“可是陛下召了裴岘回京。”
周聿昭还是盯着裴岘等人。
不得不说赵晖防着内阁的人,除了他亲手提拔的人,其他的人他都信不过。
裴岘、赵善易等一众京畿将领,才是他的嫡系。
周宪实:“不要多想,这些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最近不要进宫,尤其是不要去延嘉殿。”
周太后的野心他知道,但是现在不是她聪明的时候。
礼部的廉亲王随时可以为陛下采选,诞下皇子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这时候他不能轻举妄动,他丝毫不怀疑,他和周太后一接触,陛下就能发配了他。
赵晖从太子病重开始就独居在养性殿,这么久了,他身体也熬不住。
太子的事情让他元气大伤,但因着太子的事情,整顿江南也是不得不做的。孟廷元的折子每日都会有,高家的一部分证据是
丽嘉
冯志提供的。
赵晖看完冯志的密信,面无表情扔进香炉中。
问杨寿山:“人还在吗?”
高关澄已经跪了一整日了,这会儿入夜了,还跪在那里。
杨寿山答:“还在。”
赵晖问:“是不是觉得朕太不仁?”
杨寿山摇头:“陛下仁善已久,才养成他们恃宠而骄的性子。”
赵晖冷笑一下,沉沉说:“朕的太子没了……他们却只顾着他们的钱,诛九族都不能解朕的恨。”